在一眾低矮山丘之中，形似中指傲然屹立的垂雲峰顯得異常突兀，不過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垂雲峰山腰以上光禿禿的褐黃岩麵，像是人到中年的脫發男子頭頂，一根毛都沒有。 整個山峰沒有樹木紮根，水土流失嚴重，山頂上的雨水自然蓄不住，順著山岩縫隙汩汩而下，遇到低窪之處便成了水潭，這些雨水除了向上自然揮發，隻能往下朝底部滲透。 俗話說水滴石穿，積年累月澆灌腐蝕之下，水潭之底的岩石層逐漸鬆疏，布滿了微小縫隙斷層，雖然從外表看不出來，但山洞裡升騰的血色霧氣見縫插針，滾滾而上暴露出了一切。 馬瑞站在水邊，麵對混濁的水體有些猶豫。 霍掌門如此小心慎重，楊家人被迫傾巢而出，無不說明山洞必定是極為凶險之地。洞裡傳出的金戈之聲，加上這籠罩山峰的血色霧氣，以及那毛骨悚然的怪笑，哪一樣都透露著詭異和陰謀的味道。 如果山河派出了事，至少可以讓馬瑞緩一緩，比如像剛才山河大弟子的反應，根本顧不上這位閒散的馬家少爺。 可萬一山河派安然無恙，等待馬瑞的依舊會是無窮麻煩，所以當今之計，得去給山河派找點事做！讓他們無暇顧及自己。 打定主意，馬瑞決定下去渾水摸魚一把，具體做什麼還不清楚，反正和山河派對著乾，儘量給他們造成麻煩。 若是失敗了也不要緊，大不了再躲進土裡鑽回來！ 說乾就乾，有了在水裡噴氣前進的能力，再加上土遁術，馬瑞很快將身體埋進了水底淤泥。 黑暗之中也分不清方向，隻能摸索著哪裡土質較軟就往哪裡鑽。偶爾鑽出頭發現是狹小的岩壁空隙，就索性休息一會緩緩氣，反正看著周邊血色霧氣越來濃，說明行進方向沒有差錯。 要說這血色霧氣也挺奇怪，看起來很恐怖，聞起來略刺鼻，但實際上其中飽含五行靈氣，吸入後也沒什麼怪異反應，甚至因為靈氣充裕，還讓馬瑞在不斷土遁鑽洞的過程中得到了補給，加快了行程。 大約一刻鐘功夫，黑暗中隱隱傳來了打鬥聲，以及喋喋不休的吵鬨。 由於在暗無光日的山體中待了一段時間，適應了黑暗的環境，當馬瑞悄悄探出一個腦袋時，被山洞裡明亮的火把晃得眼睛都睜不開，隻聽到山河派大弟子近似絕望的哭腔：“為什麼！他哪裡對不起山河啊？” 沒有回應，剩下沉重的喘息聲和沮喪的哭泣聲。 馬瑞睜開眼，首先被自己所處的位置嚇了一跳。 自己竟然正從山洞的頂部往下鳥瞰，也就是說除了腦袋，自己的身體完全是被卡在了岩石裡，跟吊燈似的掛在屋頂，隻不過不是正中心。 雖然有些怪異，但這也帶來了良好的視角，可以清晰地看到山洞裡的全貌。 不過，還不如沒看到，因為馬瑞倒吊著，一眼惡心的 惡心的畫麵讓馬瑞得花出成倍的努力才能憋住胃部的翻騰。 太瘮人了。 這大半個足球場大小的山洞呈規則的六角形，顯然是人工雕鑿出的空間，在六角形的中間還有個直徑近十丈的圓坑，周邊坡度緩緩傾斜，到最中心點成了一個漏鬥狀。 如今這一大片的光滑坡台上，橫七豎八匍匐著數百具屍體，外圍還稍微稀疏一些，到了接近中心的漏鬥最深處，重重疊疊不知道壘了幾層，幾乎堆得和洞內平地一般高。 馬瑞前世看過不少反映戰爭或者殺戮的電影，對於成百上千具屍體構成的震撼畫麵並不陌生，可是從來沒見過如此令人作嘔的虐殺方式，以至於馬瑞甚至被嚇得又往岩壁裡退了半分。 實在太恐怖詭異。 這數百具楊家人的屍體如今每一具都和乾屍一樣，全身發灰瘦如乾柴，皺縮得從衣物裡滑了出來。裸著身體以各種掙紮的姿勢企圖往外，或者往上爬，所以中心處那一堆屍體其實不是死後故意堆放，而是生前就如此！ 更另馬瑞不安的是那圓形漏鬥的地麵上刻畫著猩紅的紋路，鳥瞰過去就像一副對稱的猩紅剪紙畫，隻不過其中的圖案不是吉祥如意，而是某種詭異的符號，像牙齒，像蝠翅，還有夾雜一些晦暗的字符。 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不用想馬瑞也知道，構成猩紅圖案的顏料，就是楊家人屍體裡的血液！ 好不容易壓製住快要脫口的驚呼，並著即將倒衝出口腔的酸水，馬瑞更往火把照不到的陰暗處轉移了幾分，視線避開山洞中間，轉而看著周圍的坡台之上。 此刻山河派的人分成了三方，分立六角形對角。 最裡麵是拄著灰色長劍半彎腰的霍掌門，身後跟著私生子霍青，父子兩人就像被喂了春藥似的，滿臉通紅喘著粗氣，眼神凶煞如狼般盯著對麵，好象那裡有幾個不著片縷的美人。 對麵確實有一個女人，不過年紀有些尷尬，配兒子嫌大，配老子嫌小，此刻就站在史昂背後，滿臉冷笑。這一邊人數多一些，五個人，以史昂為首，各個胸有成竹，甚至連兵刃都沒拔出，就捧著肘遙遙隔“坑”對望。 最後那邊正是洞口方向，隱約還能看到洞外漏進來的一兩縷天光，不過此時依舊隻有山河派大弟子一人，頹然坐在外圍低頭垂泣不止。 “我的師侄啊！”史昂微笑著，將眼神移向門派大弟子，壓低聲音像是苦口婆心地勸說道：“你還要為他效忠麼？你師父兢兢業業一輩子為了門派，也就換來背後一刀啊！” 馬瑞一驚，吳大師難道真的遭遇不測了？居然還跟霍掌門有關？ “史昂！你血口噴人！”未等大弟子反應，霍掌門斷喝一聲，憤怒地否定了指責，焦急地對著門下大弟子解釋道：“我隻是安排師叔去執行隱秘任務，怎麼會對師叔不利呢！” “呸！”史昂身後的女子不屑冷哼：“安排走了好讓你去睡他老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