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少年已經褪去了曾經的青澀,歲月與磨礪在他的臉上刻下成熟的印跡,言談間甚至可以聞到滄桑的味道,他壓低了帽子,隻露出微尖的下巴,黝黑的目光輕輕落在她身上。 “林錚,你一直跟著我?” 他不語,坐在講台前的台階上,一雙長腿蜷著,動作十分熟練的從口袋裡摸出煙盒。 “你知道師傅是誰害死的,對不對?” 如果他不清楚,他就不會在大半夜跑去跟她通風報信,可她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樣,依然沒能留住師傅的命。 羅希一隻手激動的按在他的肩膀上,指甲幾乎要透過衣服嵌進去,“師傅死得很慘很冤枉,你告訴我,究竟是誰這麼心狠手辣,竟然對一個老人家這麼殘忍?” 他悶悶的抽煙,精致的五官籠罩在煙霧當中,對於她的問題,他依然選擇沉默。 “林錚,你說話呀。”羅希急了,他既然來了,肯定不是無緣無故的隻想坐在這裡回憶一下往事,暢談下未來,他一定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秘密,而這個秘密跟秦沛的死有關。 “你到底加入了什麼組織?”一個荒唐的念頭忽然落在腦海裡,雖然羅希不想去相信,但將種種脈絡聯係到一起,這個念頭便變得真實可靠起來。 腿上一熱,衣角一緊,那個曾經在她的課堂上睡覺挨訓的少年此時將頭靠在她的腿上,一隻手攥著她的衣襟,低低的嗚咽出聲。 偌大的階梯教室裡寂靜無聲,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落在乾淨的課桌上,上麵有哪個調皮的同學用刀子刻著幾行小字, “天不老,情難絕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在這寂靜的空間裡,他的哭聲被放大了許多倍,充滿了悔恨與彷徨,他不過是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少年,他不過是青春磅礴心高氣蕩,而此時,他抱著她,像個孩子一樣哭泣。 羅希緩緩閉上眼睛,心中那層迷霧漸漸被一雙大手撥開,她仿佛看見師傅臨死的那一天,在眾多的身影當中,那條高傲的瘦削的,不該屬於他,卻是他的背影。 她的手放在他的頭頂,他的發絲柔軟乾淨,依然是少年的味道,隨著他身體的顫抖而流泄出陣陣悲傷。 “你明明在場,你卻沒有阻止。” 林錚咬著牙,臉上浮出痛苦的神色,那是他最無能為力的一次,也是最為悔恨的一次,他沒想到秦沛會死,可是他死了,雖然不是他動得手,卻和他息息相關,他以為這一輩子都沒臉再來見她,可他還是來了,哪怕被她打一頓罵一頓,他的心裡也會舒暢許多。 可是,她什麼都沒有做,放在頭頂的那隻手異常溫柔,帶著她薄薄的體溫。 “對不起,羅希,對不起。”林錚抱緊了她的腿,“我沒想到會是這樣,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羅希輕輕一聲歎息,一下下的撫摸著他的發頂,“現在你該知道,什麼是壞什麼是好了?” 林錚不說話,眼圈通紅。 “其實我也無法分辨什麼是壞什麼是好,誰敢說自己就一定是個好人,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個惡劣的自己,關鍵是在麵對是是非非的時候如何取舍,林錚,你問問你自己的心,在看到師傅被害的瞬間,你真正的想法是什麼?” “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羅希,對不起。” “如果真的知道錯了,現在就去告訴你哥哥,告訴他你正在做的事情,他一直都很擔心你。” 林錚仰起頭,“你不怪我嗎?” “你是誤入歧途,我怪你又有什麼用。” 他再次把臉貼上去,孩子一樣的呢喃,“我想像陸笙的鬼兵隊一樣,做一個戰無不勝的英雄,我一直都很向往他們。” “你現在所在的組織,難道不是正規軍隊?” 林錚搖搖頭,“他們當初打著軍隊的旗號招收新人,我是在那個時候應召進去的,它的名字叫‘破曉’。” “這隻軍隊受誰的領導?” 林錚略一沉思,“我舅舅。” 羅希被這個回答狠狠震驚了一下,崔鼎天,又是崔鼎天,果然在鬼兵隊脫離了他的掌控之後,他又發展了另外一隻隊伍。 “你舅舅不知道你在那裡?” 林錚搖搖頭,“他們當中沒人知道我的身份。” “你這個傻孩子,你哥哥要被你氣死了。” 林錚說:“哥哥知道這個‘破曉’。” 羅希驚訝的問:“是你舅舅告訴他的?” “我也不清楚,但我確定,他知道‘破曉’的存在。” “那你打算怎麼辦?” “‘破曉’並非想進就進想退就退。” “總之你要及早抽身,我覺得那個‘破曉’不像是正規軍隊 規軍隊,相比起‘鬼兵隊’,他們的行事作風太過殘忍, 幾乎沒有人性,甚至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我師傅的事就是最好的證明,對了,你這樣跟我見麵,如果被你的上級知道了,他們會不會為難你?” “所以我現在要走了,在他們還沒有發現之前。” “你還是要回到那個隊伍裡?” “你放心,我不會再盲目的為他們賣命,我要查出這隻隊伍的最終目的,如果他們真是邪惡的,我要搞垮他們。” “憑你自己?” 羅希緊張的握著他的肩膀,“林錚,彆做衝動的事情,你想推翻你舅舅的隊伍,這怎麼可能?” “不做怎麼知道不能。”林錚起身,用一雙紅腫的眼睛看著她,“你以前在課堂上說過一句話,人類的進步就是毀在惰性與恐懼當中,因為惰性和恐懼而踟躕不前的是懦夫。” 羅希驚訝的不是這句話,而是他竟然會記得,在她的課堂上,她的確是說過,如果不是他提起,她自己都忘記了,可是這個她自認為喜歡睡大覺又性格懶散的少年竟然對她說過的話如數家珍。 “我要走了,彆告訴我哥哥。” 等到明亮的教室裡隻剩下羅希一人,她低頭去看褲子上的那塊淚漬,恍恍惚惚,好像他從來不曾來過一樣。 林錚加入破曉的事情,崔鼎天並不知道,與他直接對話的是破曉的帶頭人青煞,至於下麵的組織構成,他也並不關心。 此時,崔鼎天坐在寬大的椅子上,指尖的雪茄燃了一半兒,“你們殺了秦沛,卻還是沒有拿到RNA的解毒劑,甚至連一點線索都沒有,你們的辦事能力也僅限於此了。” “司令,秦沛的死是個意外,雖然這條線索斷了,但我們還有彆的辦法,而且這個辦法一定能夠拿到解毒劑。” “你們又想出了什麼餿主意,彆再像上次那樣,抓了周市長的女兒逼供,結果差點把我也給連累了,愚蠢至極。” 青煞連聲賠著不是,“司令,您上次說過,您在研究所繳獲了兩隻RNA病毒的針劑,一支用在陸笙身上,那另一支是不是還在您那裡。” “你想要?” “如果把它注射到陸笙親人的身上,不怕他不交出解毒劑。” 崔鼎天抽了口雪茄,似乎正在思考他的話。 青煞繼續說道:“我調查過了,陸笙除了老婆和一對兒女,還有一個老媽,我們隻要抓了這其中的任何一個人給他注射RNA,不需要我們去找他,他就會自動把解毒劑交出來。” “你確定陸笙已經拿到了解毒劑?” “就算沒拿到,他也會想儘辦法拿到。”青煞陰陰一笑,“司令,您覺得這個辦法怎麼樣?” 非宸背著嶄新的書包,一隻手拉著羅希的衣角,她正俯身填寫入學表格,一筆一畫的寫上“陸非宸”三個字。 “陸非宸,早上好。”一個女同學在家長的陪同下主動過來打招呼。 非宸靦腆的笑著:“你好, 郎朵。” “陸非宸,你寒假都做什麼了,我媽媽帶我去旅遊了,我還拍了照片,一會兒給你看。” “我跟叔叔學射擊了,不過,隻是在學理論。” “哇。”郎朵露出一臉崇拜的表情,“陸非宸,你好厲害。” 羅希填完表格起身,笑著與郎朵的媽媽聊了幾句便帶著非宸去教室了,目送著他們走遠,郎朵才說:“媽媽,陸非宸的媽媽好漂亮,不過,陸非宸一點都不像她。” 郎朵的媽媽也看出來了,老人說,兒肖母,女肖父,就是大多數的兒子長得都像母親,可是,陸非宸跟他的媽媽確實一點也不像,“也許像他爸爸呢。” “媽媽,你喜不喜歡陸非宸,我好喜歡他,他學習好,體育好,好聰明的。” 郎媽媽輕輕的敲了下女兒的腦袋,“小小年紀就知道喜歡不喜歡。” 郎朵嘿嘿一笑,沒再說下去。 她們還沒離開,身邊一個女人牽著個孩子在登記表前停了下來,女人拿起筆開始登記,而那個男孩便一直盯著郎朵看。 郎朵大方的問:“你是一年一班新來的嗎?我怎麼沒見過你?” 男孩說:“我叫陸愛州,你呢?” “我叫郎朵,以後咱們就是同學了。”郎朵指向沒走多遠的非宸,“他叫陸非宸,是我們班的班長。” 陸愛州回頭看了一眼,露出不屑的表情,“他有什麼了不起的,能當班長。” “州州,走吧。”陸愛州的媽媽拉起他的手,“你自己去教室吧,媽媽還要回部隊。” 陸愛州點了點頭,“知道了,媽媽。” 沒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彆的吧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