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笙還沒有說話,忽然聽見隔壁傳來奶聲奶氣的童聲,“叔叔,我好像聽到爸爸的聲音了。” 一直風雲不驚的臉色此時終於有絲焦急,“糖芯怎麼在這裡?” 崔鼎天重新換了壺茶水,“我想她了,就讓警衛把她接了過來。”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彆以為你在禦橋蓋了個窩,我就不知道,還有,你給糖芯請去的家庭教師根本就是那個姓羅的女人,對不對?” 陸笙沒有否認,想必崔鼎天早就查過他了,當初是為了讓羅希和糖芯相見,他才想出來演那麼一出戲,招聘家庭老師,而且,他還特意把這件事告訴了崔鼎天,讓崔鼎天派人親自監督,目的就是不引起他的懷疑,沒想到最後還是被他發現了。 崔鼎天見他不語,知道自己說得一點也沒錯,他連聲歎氣,語含失望,“當初你在宏峰的墓前是怎麼發誓的,你是不是都忘了?瞞天過海,暗度陳倉,好啊,你這三十六計玩得不錯啊,差點把我也給一起蒙騙了,既然你那麼想讓那個女人倒黴,那我就成全你。” “崔老。”陸笙忽然出聲,“這件事情是我有欠考慮,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陸笙啊,陸笙,我一直培養你,提拔你,希望將來你可以做我的接班人,我的要求隻是讓你離開那個女人,過分嗎?女人嘛,隻要你陸笙想要,還不是揮之即來,招之即去,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毀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崔鼎天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隻要你肯離開她,我保證她安安全全的不會有事,也保證你將來坐上我的位置,飛黃騰達,孰輕孰重,你自己掂量。” 陸笙一直垂著眼瞼,崔鼎天的話,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幾分,最後,他緩緩說道:“我會跟她斷得一乾二淨。” “我不能再相信你了。”崔鼎天坐到沙發上點了隻煙,因為多年的習慣,他一直抽不慣香煙,他的煙草都是從國外進口而來的,用上等的煙紙卷製而成,煙味濃烈,就算會抽煙的人冷不丁抽一口也會被嗆到,他就捏著這樣一根煙,眼神沉氳的看著他。 “那您要怎樣才能相信我?” 崔鼎天深思片刻,“跟周慧怡結婚,把你故意藏起來的那兩張結婚證徹底廢掉。” 崔鼎天不是不知道,這些年,他一直將他的結婚證明密封在民政局,幾乎成了機密檔案,除非是他這種身份,否則誰也動不了分毫,他本來懶得去管這件事,可現在看來,他根本就是“賊心不死”,留著必然是個後患。 陸笙始終低垂著眸子,有一種疼痛在那漆黑的眼仁裡如蒿草一樣蔓延。 糖芯的聲音隱隱約約從隔壁傳來,好像跟那些警衛們玩得很開心,但他知道,這是對他的一種無形警告,他所做的一切,沒有什麼可以逃過崔鼎天的眼睛,他可以捧他也可以廢他,但是這些不重要,名與利對他來說都不及那兩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性,為了那兩個人,他什麼都可以做。 “我考慮一下。” “彆讓我等太久。”崔鼎天抽完了煙,笑道:“陸笙,你是我看中的人,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好了,你回去慢慢想,想清楚了再來告訴我,糖芯留在我這裡玩兩天,等她玩夠了,我自然會派人把她送回去。” “我怕她不習慣。”提到糖芯,陸笙一陣陣心疼,她還那麼小,卻無形中被人當做了籌碼。 “放心吧,我考慮的比你周到,就你連你家的那個張阿姨,我都一起接來了。”崔鼎天說完,聞了聞自己的袖口,自我厭惡的說道:“你看,抽了煙,這樣不能去看糖芯,我現在就去換衣服,哈哈。” 崔鼎天笑著推門而出,留下陸笙一個人站在原地,好像黑色的海洋中一葉扁舟,被風浪席卷肆虐幾乎到破碎,卻依然必須選擇向前。 他俯身撿起散落一地的照片,一張一張的整理好,照片上存著的是他的回憶,他們在運河邊牽手慢行,他們在狸小路的紅色燈籠下相視而笑,他們在夜晚的拱橋上相偎相依,哪怕是偷拍的,依然把他們拍得很好,也許是那段時光太過於沉溺於短暫的幸福中,以他的警覺性,竟然沒有發現被人偷拍,不過崔鼎天既然已經起了疑心,防是防不住的。 拂去照片上沾染的水漬,陸笙將它們小心的放進衣內的口袋。 路過隔壁的房間,依稀聽見糖芯在說:“爺爺,我爸爸會來嗎?” 他在門邊駐足了片刻,唇邊銜著溫柔的笑意,緊接著,笑容一斂,大步走下樓去。 周鼎天給他時間考慮,卻還特意留下糖芯,他不會不明白,一向獨裁專製的崔鼎天豈會讓彆人忤逆他的意思,這個考慮不過是讓他暫時平靜一下心態,好好理順其中的利弊,至於結果,早就已經決定了。 他想起羅希現在大概醒了,便給醫院的主治醫生打了電話。 “陸軍長,羅小姐現在的情況很好,她的男朋友把她照顧的很周到。”醫生客氣的回答。 男朋友? 陸笙停下腳步,一身黑色在傍晚的光線裡更顯凝重,“什麼男朋友?” 醫生被他問愣了,“就是一直照顧她的那位先生埃” 他說了聲謝謝,果斷掛了電話。 羅希把豆腐上麵的蔥花撿到一邊,林子衡笑問:“我跟廚師說了不要放蔥,可他大概跟女朋友吵架心情不好,結果還是忘了。” 這樣說著的時候,他自然的把她撿出來的蔥花放到自己碗裡。 以前陸笙總會給她吃菜裡的這些蔥花香菜,那仿佛是理所當然,她並不會覺得不好意思,此時換成林子衡,她倒有些難為情,“你不愛吃就扔了吧。” “以前在部隊的時候,不準挑食,不準剩飯,參加特殊訓練,生的牛羊肉都照樣吃,幾棵蔥花簡直就是小意思。”他坐在她的對麵,端著飯碗,說笑的同時不忘督促她,“傻看什麼,還不快點吃,瘦得跟火柴棍兒一樣。” 羅希笑了,小口的吃著飯,動作不敢太大,怕會牽扯到傷口。 林子衡一邊吃一邊跟她講以前部隊裡的事,不知道說了什麼開心的話題,她連飯都不吃了,看著他笑不停。 而此時,走廊裡站著一道頎長的身影,正透過門上的玻璃,靜靜的看著那兩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