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曦先上了後座,在車裡從陸崇澤手上接過安然,讓她的頭輕柔地靠在他的腿上。安然聞見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眼睛都沒睜一下,隻輕微地挪動一下讓自己睡得更舒服,便再也沒動靜了。回程依舊是陸承易開車,陸崇澤坐在副駕駛座上,等到安然徹底入眠才輕聲問,“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陸承易麵色冷峻,直視前方,“如果被綁架的不是安然,我一開始就應該能察覺到這件事情不對勁,我們到了警局之後,我知道他們內部有問題。”“嗯。”陸崇澤揉了揉眉心,“這場看似針對安然的局,其實矛頭真正指向的是我,或者說我們陸家。幸好你們及時發現了那人身上的通訊工具,否則一旦說出意氣的話,難免會讓我陷入不利的境地。”陸承易常年處變不驚的臉上閃過一絲異樣,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們沒有發現。”這下輪到陸崇澤震驚,“沒發現?”陸承易當時的腦子裡被憤怒和擔憂充斥,安然幼年那件事他是後來過了很久之後才從劉蘭口中得知,當時黃成康已經消失。家裡人害怕安然留下心理創傷,誰也沒在她麵前再提起過。一晃這麼多年過去,誰也想不到黃成康會再次出現在安然身邊,會不死心地再次對她下手。當他知道就是這個人的時候,他的腦子裡轟地一聲炸開了,慌亂擔憂地看著安然。可她總是給他驚喜,她一直活在陽光下,陰影從不曾伴隨她。陸崇澤的瞳孔裡依然存著不可置信,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輕點幾下,剛剛安然在山上對黃成康說的一字一句清晰地開始回放。再一次聽完安然正氣淩然地維護他的話,陸崇澤還是深深被震動,“我聽到車上廣播裡傳出這段音頻時就知道這次的綁架事件沒這麼簡單,如果剛剛你們下了重手,或者刺激到安然說出不該說的話,那麼等待我們的一定還有後招。我以為你看出了端倪,破了這個局,沒想到竟然是安然誤打誤撞。”沒有什麼語言能形容他此時內心的震撼,他原以為是他們發現黃成康的陰招才有安然的見招拆招,沒想到是安然在毫無知情下真心真意地崇拜和維護。他回頭看了一眼酣然入睡的安然,車上的暖氣把她的臉熏得紅撲撲的,顯得乖巧可愛,難以想象她一身英氣說出那番話的模樣。陸承曦知道他們兩個在前麵說話,但是他看不到嘴型,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不過他現在也沒空把心思放在他們兩個身上,安然的失而複得讓他無處安放的心終於歸到原處,他沒有一刻如此痛恨過自己的耳朵,如果他能聽得見,她何至於會受這些苦。陸承易有些自責,當時的情緒波動太大,要是平常,他怎麼可能忽略這麼關鍵的細節。“如果我當時有發現,會立即動手。” 陸崇澤拍拍他的肩膀,“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這也是為什麼會有親屬關係一定不能參與任務的規定,什麼理智,什麼冷靜,全拋到腦後了。不過比起你直接動手,安然的做法顯然更勝一籌,再加上她年紀小,說出去的話更能讓人信服。”“這次的事情通過電台傳播甚廣,你我必須儘快回隊向上級彙報。”“嗯,把安然和消息送到家,我即刻歸隊。”“這次的事情我會繼續往下查,你就不要插手了,免得牽涉太多。”“爸……”陸承易不情願撒手,這些人敢動他的安然,他怎麼能這麼容易放過幕後的黑手。“放心吧,我又不是軟柿子,哪有這麼容易讓人想捏就捏。”安然沉沉地睡了一個好長好長的覺,下車進門一路折騰都沒讓她清醒。陸承曦同樣一夜沒睡,但他回到房間卻一點睡意也沒有,索性洗漱完之後就拿了枕頭到她房間,枕在她床邊,看著她的睡顏,緩緩閉上眼睛。劉蘭在樓梯拐角看見他進入安然的房間,眼神閃了閃,伸出手想攔著他又放下,歎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她輕聲地打開安然的房門,看見兩個人正睡得香甜,不同的是,一個在**躺著,一個在床沿趴著。她脫掉高跟鞋,踮起腳尖悄悄地靠近陸承曦,把滑落的毯子重新給他蓋上,又把房間的暖氣調高了一點,這兩個孩子,可彆剛經曆磨難又生病,她該多心疼。安然是被餓醒的,她毫無形象地大聲打著哈欠,側頭就看見陸承曦好看的臉,那雙平時溫暖柔和的眼睛此時正緊緊閉著,纖長濃密的睫毛卷翹成一個迷人的弧度。她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他的眼睛,他的睫毛輕輕顫動,像蝴蝶撲扇著翅膀。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璨若星辰的眸中全是她的影子,他**開笑意,那一瞬間,繁花競開爭相嬌豔,那一瞬間,她看見比煙花更加璀璨的是他的眼睛。“安安。”他並沒有完全清醒,隻是看見她就下意識地笑。安然沒有一點吵醒他的罪惡感,“哥哥,你怎麼不回房間睡,萬一著涼了怎麼辦?”他笑笑不說話,對著她伸出手。她拉住他的手坐起來,從被窩裡傳來一股酸臭的味道,像極了每次經過垃圾桶時聞到的味道,酸爽得不敢相信是從自己身上,從自己的被窩裡傳出來的。她的臉頓時皺得像小老太太,一手捏住自己的鼻子,一手伸出去捂住他的口鼻,“哥哥,我身上這麼臭,你怎麼還一直趴在我身邊?”陸承曦拉下她的手,“不臭的。”安然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嘴裡不停嚷嚷,“完了完了,不會是把你的鼻子熏壞了吧?”她趕緊跳下床,連鞋子也顧不上穿就要往衛生間跑。陸承曦長手一伸,一把把她抱了回來,放她坐在床沿。她掙紮了幾下,“哥哥,你快放開我,臭死了臭死了。”陸承曦不為所動,更加用力地鉗製住她,“乖,彆急彆鬨,不管要做什麼,穿好鞋子再去。”他像小時候一樣,蹲下來給她穿好鞋子,再牽著她的手一起,“哥哥幫你洗頭。”換做平時安然一定不會拒絕他,天知道他洗頭有多舒服,但她現在實在忍受不了這一身臭衣服,快速地甩開他的手,“哥哥,我要自己洗,洗頭洗澡一起洗,你剛剛碰到我的臭衣服了,你也快點去洗一洗。”陸承曦笑著看她像隻兔子一樣溜進洗手間,滿臉都是無奈,這麼一點點臭味都忍受不了,也不知道她昨天在那個雜亂肮臟的小倉庫裡是怎麼熬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