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個好天氣,昨兒一夜的雨,把空氣洗的很乾淨,白霜綠草,這會兒,大廈外有熹微的晨光,淡淡的。現在大概是六點。保安見到顧夜西和溫想,笑嗬嗬的打招呼。溫想嗯了一聲,回了笑。顧夜西點了點頭,牽著溫想往裡走。“顧夜西。”一輛騷包的車停在顧夜西身邊。談明把車窗放下來,“要不要送你進去?”“不用了。”顧夜西掃了一眼,目光在他眼皮子底下多停留一會兒,“你昨晚做賊去了?”兩日不見,他憔悴不少,下巴有一層青茬,連黑眼圈都出來了。不是他做賊。是他家進賊了。談明是一言難儘的樣子,換了個話題,“今日帝影招新,你女朋友去不去?”顧夜西轉頭,看溫想。溫想稍作點頭,而後道,“談老師,我沒有報名。”談明露出遺憾的表情。為誰遺憾?帝國電影學院嘍。顧夜西說,“我給你報了。”溫想詫異,微微抬頭,“什麼時候?”在你猶豫不決的時候。顧夜西彎著腰,用眼睛接住光,送給她,“專家組下午才來。”她可以去,也可以不去,他都支持,“好好想清楚。”他說過的,她想要的,他都會給她。但有一點,他不會逼著她要。溫想睫毛顫了顫,點頭。談明不想留下來吃狗糧,他把窗戶關上,“走了。”說完,驅車離開。剛進教室,就聽見班主任問,“嫣然呢?”有知情者說,“老師,她在劇社排練。”班主任便沒再問什麼了。顧夜西走到位子上,拉開椅子坐下,從抽屜裡翻出一本書看。是一本外語書。講核裂變的。五班。溫想坐在位子上跑神。“想想。”“想想。”裴雲叫了她兩聲,溫想才緩過神,“嗯?”裴雲把書立起來,擋在前麵,小聲問她,“下午的招新,你去不去啊?”她還沒想好。溫想說,“先上自修,等下課再說。”“哦。”裴雲哦完,轉回去了。其實溫想不是優柔寡斷的性子,偏偏在這件事上,拿不定主意。因為很在意。曆史課上到一半,聽到教室外傳來的歡笑聲,聲音越靠越近,走在前頭的是趙平,後麵的人統一著中山裝,長衫的胸口繡著一排字——帝國電影學院談明清咳了兩聲,“這些人有什麼好看的,多看看我。”他無比自戀的說,“你們談老師我,長得比他們好看多了。”教室裡的同學哄堂大笑。王晴天也在笑。她想:先生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臭屁了。裴雲趁亂看了眼溫想,見她眉頭輕皺,便馬上都懂了。 這是還糾結呢。中午,溫想沒有胃口,吃了兩口就停筷了。顧夜坐過去,小聲念叨,“怎麼吃這麼少?再吃一點。”他舀了勺米飯,往上麵放了青菜和肉,一隻手在下麵接著,“張嘴。”溫想搖搖頭,“吃不下了。”顧夜西擔心她會餓,很耐心的哄,“想想,聽話。”溫想往後躲。顧夜西舉著勺子,附身往前,再往後是牆,他伸手護住她的頭。“想想。”他隻是這樣叫了聲。沒說彆的。溫想抬著眸,沒底氣的問,“一定要吃?”“不能浪費。”溫想拿他沒辦法,勉為其難的吃了半口。顧夜西能這麼樣?他問,“真飽了?”溫想點了點頭,抬著頭,眼神很軟。在示弱哦。顧夜西捏捏她的臉,把那半勺吃了,然後坐下來,吃掉剩下的飯菜。溫想把筷子拿起來,為他添菜。“不能浪費。”顧夜西,“……”半個小時後。楚嫣然走到顧夜西前麵,“顧同學。”顧夜西往後退一步,神情冷漠。“想想呢?”“有事?”楚嫣然隨口一提,“我看她好像往劇社的方向去了。”劇社?難不成,她想通了?顧夜西看了眼時間,轉身下樓,楚嫣然的嘴角往上跑,立刻跟上去,一開門,屋內昏暗,也沒開燈,窗簾都拉著。噠——門關上了。“想想!”裴雲跑進來,氣喘籲籲的喊,“想想!”溫想放下書,抬頭,“怎麼了?”她拿了張紙巾給她,“慢慢說。”慢不了。裴雲說,“我,我看見顧,顧夜西,他跟著楚嫣然,去,去了劇社的排練室。”他不是說在教室等她的嗎?溫想皺眉,“什麼時候?”“就在剛剛。”溫想立即起身,往外走,裴雲跟著一起去。排練室不在這棟教學樓,在對麵的那棟,下了樓梯,中間隔著一個巨大的廣場,有五六百米的樣子。太陽很大,沒有風,樹影靜止不動。裴雲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想想,你相信顧夜西嗎?”溫想走在前麵,毫不猶豫,“相信。”“那你走這麼快乾嘛?”裴雲也是相信顧夜西的,她扶著腰,“他應該能應付的過來。”溫想沒說話。正常的話,顧夜西當然應付的過來,就怕,他被人算計了。穿過廣場,兩個人去了二樓最西麵那間房,房門被鎖上了。裴雲貼著門,聽到裡麵有聲音。溫想上前,敲了敲房門。“顧同學。”沒有人應。溫想給談明打了電話,讓他帶鑰匙過來。一分鐘不到,談明就過來了,一路飛奔,他的呼吸還沒緩過來,鑰匙插了幾次,才對準。推門進去,一片漆黑,聞到很濃的血腥氣。談明去開了燈。先映入眼簾,是一片狼藉的地麵。道具、花瓶碎片、撕碎的紙全在地上,顧夜西也在地上,杏色的校褲,白色的襯衫,外套的拉鏈沒拉,領子也亂七八糟的。斑斑點點,是血跡。還有,他的手臂上,全是橫七豎八刀痕。溫想忍著不哭出來。“顧同學。”她捂著嘴,聲音在抖。顧夜西睫毛顫了兩下,眼睛睜開,“想想。”聲音很虛弱,“彆,彆過來。”他現在很臟,很狼狽,不想讓她看到。溫想朝他走來,瞳孔紅了一圈,因為心疼。她蹲下來,想看看他的傷。他趕她,喘得很凶,“想想,你走!”溫想這才看到,他通紅的眼睛裡,那滾燙,而翻湧的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