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旁,剛準備坐下的沈時萱,無辜地看了眼廚房的方向,然後撇撇嘴,認命地挪開了屁股。“沈老師,這不合適,您過來給我做飯就是幫我的大忙了,怎麼還能讓時萱在這裡幫忙呢?”沈老師動作很麻利,將菜蔬一點點拿出來歸納整理,嘴上的話也沒停,卻壓低了聲音:“我自己生的女兒有多少本事,我心裡清楚,要不是你幫她,她還不知道在哪裡的秀場鬼混。”等不及扶疏說什麼,就聽沈時萱大大咧咧地闖進來了:“媽,我要吃白灼蝦和水煮青菜,你買了嗎?”“哪一頓少了你這些鬼東西?”沈老師不笑的時候,帶著常年當老師的威嚴,“把米飯蒸上。”“哦。”是沈時萱搬了個小板凳坐在了一旁。“扶疏,你多大了?”沈老師切著菜自顧自道,“我看你沒到三十歲吧?”扶疏退出廚房的動作停了下來,總覺得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你一個女人帶兩個不懂事的孩子實在太辛苦了,你就沒有想過再婚嗎?”沈老師道:“我看你,找個對象應該不會費勁,不然也不會不到三十歲,就有了兩個孩子。”扶疏:“?”這聽起來怎麼不像是誇獎?怪怪的。“不像我們萱萱,老大不小,身邊連個像樣的男人都沒有。”沈老師瞥了眼沈時萱,說不出的冷淡責怪。沈時萱剝菱角的動作停了下來,不服氣道:“那是我眼光高,我長得這麼漂亮,身材這麼好,賺得也多,像我這麼好的姑娘家,你上哪去打聽,我怎麼能隨便便宜了那些臭男人呢!”“我沈時萱……”沈時萱煞有介事道:“絕對不和配不上我的男人浪費時間,我寧可高質量單身,扶疏,你說對不對?”扶疏不是很想談論婚戀話題,她在這個領域一塌糊塗,一直屬於被群嘲的對象,基本沒什麼話語權,所以她選擇性裝聾作啞。沈時萱不是十分懂得察言觀色。她看扶疏不站在自己這邊,急了:“扶疏,你怎麼不理我,你理理我嘛。”沈時萱長得很方正大氣,身材高挑,一看就是氣場十足的禦姐,可和她的形象不同,她的性格十分小女生。扶疏含糊不清地“嗯”了聲。沈時萱似乎來了興趣,喋喋不休地問:“話說,你住在這裡都一年了,我都沒見過你亡夫的照片。”“咳咳咳。”扶疏不小心被口水嗆到了,心裡難得有點羞愧。好在沈老師及時為她解圍:“垃圾桶滿了,你下去倒了。”等沈時萱出了門,沈老師看著她道:“我朋友有一個兒子,條件和你差不多,都是離異有一個孩子,孩子已經三歲了,他兒子有房有車有積蓄,工作穩定,人也不錯,你不如去見見?”扶疏愣住了,連咳嗽都忘記了。 她從沒有想過相親,她有手有腳,也有存款,足以養活孩子,不想勉強找個人搭夥過日子。“你年紀不小了,還帶著兩個孩子,這樣的對象已經算是很好了。”沈老師補了一句,“你總有抽不開身的時候,而且孩子也會一天天長大,你好好考慮,彆急著拒絕。”扶疏嘴裡的不同意就這麼咽了回去,心裡除了迷茫,還有點不是滋味。她沒想到像沈老師這樣的退休教師也會出說這樣的話來,好像女性的價值是由年紀和生孩子這兩件事左右,其餘的並不重要。無論一個女性的工作能力是否優秀,學曆是否優秀,都抵不過一句“你看你都多大了”?這讓扶疏從心底裡覺得很無奈。一頓飯,三個人吃得心思各異,很快就匆匆散了。到了八點,窗外烏色的陰雲密布,沉沉地罩在上方。雷聲轟鳴,像在耳邊炸開般響。臥室裡一下子響起了啼哭聲,扶疏匆匆進去,昏黃的燈光下,年幼的孩子縮成一團,哭得很是歇斯底裡,小手握在一起不停地抖。扶疏看得心酸,上前摸了摸扶鹿的腦袋,卻摸到了一個滾燙的溫度。扶鹿發燒了!扶疏被這個認知嚇得傻了一會兒,腦海裡的焦急和憂慮出現得太快,幾乎抓不住。她剛想打電話,卻呆住了。她剛才想做什麼呢?打電話叫簡綏星過來?扶疏被下意識的舉動弄得很是無奈,她看了眼旁邊的兒子,伸手探了探,倒是沒被傳染,好好的。她急忙上樓將沈時萱叫醒,看著兒子。扶疏開了車,帶著扶鹿去醫院的路上都在祈禱。雨滴砸在車窗上模糊了視線,路上的車輛是不是探照燈晃著眼睛,扶疏的心跳沒一下平穩過。扶鹿哭得累了,臉紅紅地睡在了一旁的副駕駛。南市多平地,所以南風季節很容易積水,扶疏經過一段道路積水嚴重的馬路後,車子徹底拋錨癱瘓了。她坐在駕駛位,看著無儘黑暗的前路,像是被人拖著掉進了深淵。那些刻意被她忽略的感受,在失去幫助的這一刻,全都湧了上來。她什麼都沒有了。過去二十多年裡,她最珍貴的一切一樣一樣都扔光了。在半夜突發急診的時候,她甚至沒有第二個選擇可以去求助。如果不是還有沈老師和沈時萱,先崩潰的應該是她吧。帶孩子遠比她想得辛苦,更辛苦的是,她沒有父母,沒有人教過她,父母如何照顧孩子。扶疏閉了閉眼睛,很快就解開了安全帶,去路邊攔車。南市不比重京繁華,下班時間很早,幾乎沒有夜生活,街道上的車輛已經很少了。扶疏穿著薄衫不停地在招手,卻沒有一輛車願意停下來。“喂,有沒有人?”扶疏揮著雙手,“我女兒發高燒了,很嚴重。”她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用這樣笨的方法,像一隻落湯雞毫無形象地大喊。一段時間後,一輛紅色的車停了下來,司機是個發福的中年大叔,而搖下車窗是一張極具立體度的臉,在東方麵孔裡很少見。楚支頤。扶疏如今看見他,能想到的隻有“救星”。“楚總,我求求你,帶我一程。”扶疏毫無形象可言地趴了上去,焦急道,“扶鹿發燒了,很嚴重,再不去醫院她會有危險。”“上車。”“謝謝,謝謝。”扶疏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從心底覺得被救贖。她從車副駕抱下了扶鹿,換上了楚支頤的車。扶疏在路邊等了太久,雖然有傘,但這樣的暴雨天氣幾乎沒什麼用,整個人都濕漉漉的滴著水,衣服貼在身上有些難受。“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