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的人愣了愣,倒是扶疏往前指了指:“她。”“那誰是扶疏?”“我。”“你報警了?”穆梨若瞪大了眼睛,憤怒和怨恨快吞噬了她。顯然易見,這是她懷孕之後第二次進警察局。審訊室很狹促,但隻擺放了幾把桌椅,很整潔。麵對眼前這個年輕的警察,她已經翻來覆去說過好幾遍。“扶小姐,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真的不知道宋氏審計的問題嗎?”“我不知道,我中途就已經退出了。”“您是提前收到了風聲嗎?”“為什麼這麼說?”“沒什麼,您隻需要配合,提問是我們警察的事。”年輕的警察說了是最後一遍,卻還是連著問了她很多事。扶疏漸漸想起,宋氏資金鏈的去向,她曾經隱隱猜測過,但她還是第一次聽警察說。他們盯上宋氏已經很久了。例行盤問之後,扶疏很快就被放了出來。但在走廊上,扶疏才第二次見到這個罪魁禍首——喬鳴揚。他長相周正,算不上多帥,但給人一種沉穩可靠的感覺。就是這麼一個接觸不到短短幾分鐘的人,斷送了她的婚姻。扶疏的視線緊緊盯著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走著走著,扶疏停了腳步:“同誌,我能跟他說幾句話嗎?”“小姐,按照紀律是不行的,你是報案人,他是犯罪嫌疑人,為了安全起見,你們需要保持距離。”警察帶著她,走出了公安的門。門口,宋寒洲站在車邊等她。扶疏有點恍惚,好像上一回從警局出來,也是宋寒洲過來接她。“宋寒洲……”“嗯?”“你是火盆嗎?每次出獄都是你。”宋寒洲:“……”上了車,扶疏直截了當地問道:“你知道Fasly有問題嗎?”“在合同快到期之前,聽一個生意場上的老朋友提起過,說喬鳴揚海外投資失利,到處拉人投資填窟窿。”宋寒洲微微低下頭,看著腕上的手表。他的眉眼被陰影覆蓋,所有情緒都被隱藏,“但當時我也不確定。”Fasly和宋氏合作多年,基本的信任還是存在。或許就是那麼一瞬間的猶豫,避免了宋氏審計開天窗。但同時也讓喬鳴揚走偏了。“我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麼你當時非要我接審計,明明我一竅不通。”這才是扶疏最困惑的地方。宋寒洲低低地“咳”了一聲,手抵在唇邊,抬起眼看她時,正好露出分明錯落的眉眼,給她一種宋寒洲在向她撒嬌的錯覺。扶疏抿著唇,不想繞彎子道:“說。”宋寒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自己將扶疏教得太好,還是扶疏學得太快。兩年前,不敢跟他大小聲的小助理,變了。 “集團內部有問題,我隻能交給你,宋太太。”扶疏有點驚訝,她曾以為審計這項臨時交代的工作,是宋寒洲為了將她踢出局。“嚴重嗎?”宋寒洲看著她,低聲道:“我會處理。”扶疏眉目上揚,勻出一個淡笑來:“四月飛機失事,你下落不明,顧章給了我一份暫任授權書,草擬日期是去年二月,在審計之前。”“我……”扶疏麵無表情道:“在你住院的半個月裡,賀世羨遷移了公司選址,定在今年十月開樓,包括宋氏旗下兩塊核心產業,將會帶走超過百分之六十的員工。”“宋寒洲你在南移宋氏,所以你的位置才坐不穩當了,對嗎?”“我……”扶疏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宋寒洲,說實話。”睡了這麼久,除了彼此身體上的熟悉程度,她直到今天才察覺出宋寒洲態度反複的不尋常。說起來,還多虧了麗莉的叢林法則。當一個人的態度幾次三番地改變,甚至是產生完全截然不同的反應。如果他不是人格分裂,那麼,就是為了隱藏目的。扶疏定定地望向宋寒洲,盯著他淡色的唇,想聽到他的回答。“我餓了。”扶疏簡直想錘爆宋寒洲的狗頭。但宋寒洲用貼著白色膠布的手腕抓住了她的手,這就非常狡猾。“難道你不餓嗎?”扶疏有氣無力地閉上眼睛,不想說話了。車子行駛得很穩當,迷迷糊糊的扶疏打了個盹。再醒過來時,車已經到了有一處完全陌生的地方。扶疏遲鈍地反應著,任由宋寒洲帶她走進了一處青白交錯的樓房。開門的是一個高大的男人,上了點年紀,卻還能從眉眼輪廓中依稀看出他的好相貌:“來啦。”男人笑了笑,側身就把他們請了進去。“大伯父。”扶疏聽見宋寒洲的稱呼,心裡一跳。“這是扶疏,上次的事多虧了您,所以我今天帶她一起過來了。”宋寒洲脫下了外套,搭在了椅背上,“順便蹭頓飯。”“好啊。”宋釗笑得很爽朗,視線在他們之間來回遊移了一會兒,笑得有些曖昧。他走進廚房,麻利地收拾了東西做菜。聽著切菜的砧板聲,扶疏的視線在三室一廳的室內環顧。這裡的裝修很簡潔,很不宋氏。“侄媳婦,你吃不吃辣?”宋釗從廚房裡探出半個頭來,眉眼間含著長輩的慈藹,但因為身量太高,卡通的圍裙穿在他身上顯得有些小,像個小孩兒的肚兜似的。他卻絲毫不顯局促,濕漉漉的手擦了擦,笑道:“超市買醬油送的,我覺得還挺好,不顯臟。”“嗯。”扶疏慌忙收回視線,尷尬地點了點頭。“我這個不成器的侄子,一天到晚窮講究,都怪他爺爺從小就給慣壞了。”宋釗指著宋寒洲責怪道。宋寒洲在一旁,不讚同地皺眉,淡聲反駁:“我沒有被慣壞。”“你還敢頂嘴?”宋釗大聲起來,身上那股**氣就藏不住了。扶疏嚇了一跳,連帶著胃裡都不舒服似的絞痛。宋寒洲掃了一眼:“你嚇到她了。”宋釗抬起來的手在空中轉了個彎,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嘿笑道:“侄媳婦,你快坐。”扶疏看得說不出話來。她算是知道宋寒洲這種矜貴的少爺,身上為什麼偶爾會出現不合時宜的痞氣了。宋釗從櫃子底下拿出一罐茶葉,取了一點,眉心微不可見地蹙起來,似乎是有點心疼那一小把茶葉。宋寒洲抱臂站在宋釗身後,衝他努了努嘴:“多灑點,我愛喝。”“你這個……”宋釗眉毛都快豎起來。這點好茶還是他退休時,他那小氣摳門的老班長忍痛割愛送的。老班長以前就是個教書先生,說話文縐縐,管這個玩意叫什麼“敬亭綠雪”的……總之,是個好東西。他眼角掠過一旁的扶疏,話在肚子裡重新組合了一下:“小崽子,這麼點好東西都讓你糟蹋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