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傳出的抱怨聲，讓院子裡那個佝僂身影僵硬的不行。他今兒高興，吃的多了點，去一趟廁所的功夫就聽到這些？幸虧是晚上，這要是白天，他這張老臉算是丟完了。姚老頭握著煙袋鍋子的手緊了緊，一張老臉火辣辣的，一半是被臊的，一半是被氣的。他還以為自己在這個家裡多少有點威信呢，沒想到在這幾個孫女媳婦心目中，老院的人跟洪水猛獸一樣惹人厭。他就不明白了，一大家子在一起過日子，哪有鍋不碰勺的？吵吵鬨鬨才是過日子。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無非就是這個多吃一口，那個少吃一口，這個多乾點，那個少乾點，其餘的都差不多。大家住在一起的日子長，孩子之間經常鬨騰，大人之間也會有口舌，每次發生爭端時，都是老婆子把人罵一頓了事。三房的人都是懂事的，見父母不高興，就低頭服軟，當時他覺得老三一家子懂事，後來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反正都是一家人，肉爛爛鍋裡，沒必要分的那麼清。老話不是說了嗎？不聾不啞不做家翁。周圍鄰裡的日子都過的艱難，也不是就他們一家，隻要家裡的孩子們全乎，瘦點不怕，能站得住就行。所以，老三家的幾個孩子乾巴瘦，他也沒放到心上，沒想到在幾個孩子心目中，已經生出了怨氣。難道他這個大家長，真的如此不堪嗎？至於小鴿子……因為老四突然出事，確實虧欠了她，說到底都是老婆子被老二媳婦給忽悠了。唉，兒女多了都是債，誰能體諒他的不容易呢。也不知是不是被幾人的言辭刺激到了，姚老頭一邁腳就感覺有點飄，堪堪的扶著門框，就被姚老三給及時發現了。“爹，你不會是喝多了吧？”不等老頭開口，座位上的姚老二就笑開了，“瞎說，咱爹都沒喝幾口，這一瓶燒刀子都進了咱倆的肚子，咱爹估計是被酒熏醉了。”姚老頭看著滿臉酒氣的二兒子，又看了眼一臉擔心的老三兒，心裡有點複雜，他想讓兄弟齊心，一起把日子過起來，但也不想讓三兒跟媳婦孩子離了心。老三是個孝順的，隻要他開口，老三還算聽話，但老三幾斤幾兩他這個當爹的怎會不知道？說到底這個家能起來，還是秋丫頭的功勞，確切的說是秋丫頭對象的功勞，沒有孫女婿，這個家也不會有變化。可惜啊，孫女向外，不跟老姚家一條心，而他這個當爺爺的，到底隔了一輩，也不能用孝道壓製她必須拉拔娘家人。想想秋丫頭的性格，姚老頭眯了眯眼，看著三兒，“爹今兒高興，喝的也儘興了，時候不早了，散了吧。”“彆阿爹，還沒吃主食呢？” 姚老二把最後一筷子雞蛋送進嘴裡，大聲吆喝一聲，“大侄女，給你爺爺下點軟軟的麵條，再加個荷包蛋，老人家吃點軟和的湯麵晚上好克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