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政看她依然沒有緩和過來,眼底滑過明顯的幽暗,輕輕歎了一聲。好一會兒,才走過來,雙掌包裹了溫小染的手。他的掌原來也這樣溫暖。溫小染被他突兀的舉動明顯嚇壞,卻在條件反射要抽出來的最後一刻生生刹住,眼裡湧出的是不敢置信。 溫政從來沒有如此親昵地對待過她,這一切不真實得就像一場夢。她愣愣地看著握著自己的雙手,記憶裡,這還是唯一一次溫政對她這樣。眼睛,莫名地發脹,發脹又委屈。 “小染,看得出來,帝煜對你是認真的。”溫政開了口,語氣也比往日溫和,“爸爸很開心。” 溫小染原本以為他會給自己一些語重心長的教導,沒想到是說這話,越發理不清思路,看溫政的目光都有些怔。今天,溫政給予了她太多的人生第一次,卻顯得有些諷刺,因為身為一個父親,這些親昵早就該給予自己的女兒千百次的。 “爸爸知道,以前對你太過疏忽,是爸爸不好,爸爸跟你道歉。小染啊,不管爸爸以前對你有多冷淡,在心裡多怨著你母親,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我的女兒。”溫政真情流露。 溫小染聽到他這話,心裡豁開的那些口子無聲愈合,輕輕搖頭,“不怪您。”當年母親的背叛讓他傷透了心,她能理解。 溫政感動地點頭,“小染,你真是太懂事了。” 這麼多年來的冷淡讓他根本不曾真正地認識自己的大女兒,此時聽她說話,便越發覺得她善良知禮,完全不是她母親那樣的人。 溫政極少表揚她,小時候,她考了雙百分拿給他看,他隻是掃一眼就把她的試卷丟在了一邊。她每次看到隻考了九十分的溫小慧縮在於美鳳懷裡撒嬌,說自己進步了要買新衣服,隻能羨慕。 不管溫政曾經有過多少錯,終究是她的父親,溫小染知道,不該過於計較。 “小染。”溫政再出聲時,語氣有了明顯的遲疑,“小慧……今晚你也看到了。爸爸看到你幸福很開心,但小慧也是爸爸的女兒,更是你的妹妹。你妹妹那麼喜歡歐陽逸,不惜為他自殺,爸爸也知道,歐陽逸喜歡你,對你到了死心塌地的地步。若在平時,爸爸不能說什麼,但現在你已經有了帝煜,不可能和歐陽逸發展,能不能幫爸爸和小慧一把,勸勸歐陽逸回心轉意?” 頭頂,有一盆冷水澆過。當溫小染意識到父親對自己所有的溫柔隻是為了這些話做鋪墊時,心沉到了穀底。 “爸爸沒有彆的意思,也不是偏愛小慧,隻是想自己的兩個女兒都能夠幸福。”溫政看出了她的變化,急急解釋。 溫小染扯扯唇角,乾巴巴地笑了一下,這笑扭得難受,她將手從溫政的掌中撤離。原來,一切都是假象。 “小染,我知道你生氣,小慧對你做了太多不應該做的事,你也有生氣的權力。但你真的要看著自己的妹妹因為情事而死去嗎?小慧對歐陽逸中毒太深,她極有可能再自殺的。爸爸不想家裡人發生不測,不想家不成家,也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事情發生。” 此時的溫政可憐巴巴得惹人憐憫。溫小染心裡雖氣卻再也發不出火來。溫政在商場上算不得高調高能,但也從未在人前如此低聲下氣過。 “我會去試著勸勸,但,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她說完這句,迅速拉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幾個表妹還在。 “表姐,你可真是好命啊。”沒敢接近帝煜的表妹林荷露陰陽怪氣地吐著聲 地吐著聲,免不得用彆樣的目光去投射那兩個想趁機挖牆角的表妹。 林蓓雅和林蓓茗不自然地扭了臉,不敢去對溫小染的眼。 溫小染情緒不穩,不想多談,一聲不吭地走出去找帝煜。 “切!不就是釣了個金龜婿嗎?牛什麼?”林荷露也不是什麼偉大的人物,此時狠狠吐聲。這三個表妹都是於美鳳的弟弟的孩子,對溫家的事一清二楚,溫小染不受寵也是知道的。 如今看到平日裡寒酸巴嘰,根本入不了眼的溫小染巴上了帝煜,羨慕嫉妒恨,不一而語。 溫小染找到帝煜時,情緒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帝煜懶懶地倚在園子的亭柱上,眼睛看向另一方。借著淡淡的光線,溫小染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對麵的編著花環的秋千。 “那道秋千是我媽以前坐過的,是我的最愛。” 她喜歡坐在秋千上天馬行空地想象,想象媽媽的樣子,想象和歐陽逸將來在一起的日子。 於美鳳極其厭惡任何關於她母親的痕跡,不止一次要找人拆掉秋千,每次她都誓死保護。秋千雖然沒有被拆掉,但上麵纏著的花環已經換過了好幾茬,全是於美鳳扯掉的。 一時興起,她跑過去坐下,點點腳尖,輕輕晃動。 背後,突然伸過來了雙手,帝煜朝後拉動秋千,然後鬆開,溫小染的身子蕩了起來。 “再高點兒。” 許是今晚的他太過柔和,她忘了他的氣勢,出聲道。語氣裡,彆有一種嬌氣。 帝煜在她的背上輕輕按著,一次又一次,將她推向最高處。溫小染眯眼笑了起來,身子高高蕩起時有無儘的甘甜湧入。 她回頭,朝帝煜看來,那抹甜蜜直直撞入帝煜的胸口,他的心臟被撞得一片柔軟。 離開時,溫小染和帝煜手牽著手。 “少主。”回到彆墅,管家快速迎過來,臉色有些不對,看一眼溫小染,他張了張嘴。 “說!”帝煜已經意識到他有話要說,果斷地吐出字來。 管家這才開口,“那邊傳來消息,發現了江天心的蹤跡。” 江天心三個字震撼著二人,溫小染的臉色一白,轉頭去看帝煜。 “具體說,進書房!”帝煜鬆開她的手,大步進了書房。溫小染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著關緊的書房門,仿佛十二點鐘聲響後恢複原態的灰姑娘。今晚的一切溫暖都消失,無處尋找蹤跡,就像一場夢。 從帝煜一聽到江天心的名字就表現得那般激動來看,他對她還有著深厚的感情。溫小染壓了壓胸口,那裡頭像有根細線在抽,疼得很。 她沒有在彆墅停留,跑了出去。 彆墅區本就偏僻,晚上極不好打車,她答應出高價才讓一位嘀嘀打車的車主同意進來接人。坐上車,她逃一般離去。 溫小染毫無意外地徹夜未眠,帝煜出人意外地沒有打電話過來。大概,江天心回來的那一天,就是她被掃地出門的一天吧。深吸一口氣,溫小染對著鏡子告訴自己,她是堅強的溫小染! 第二天是周末。溫小染很早起了床,給歐陽逸打電話。 “小染?”聽到她的聲音,歐陽逸有著明顯的驚喜。他本在睡覺,但此時睡意已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