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家家戶戶升起了炊煙。汪桂珍坐在屋門口不時朝院外張望，希望可以看見大兒子的身影。“利娟，你說你大哥會不會又去林場了？”“不會吧，我大哥是被劉大錘叫走的，可能劉石柱出了啥事找我大哥幫忙。”錢利娟忙著做飯，嘴裡回應母親的話，扭臉對蹲在門口的小嬌嬌笑了笑，說完把洗淨的山蘑倒進大鍋裡翻炒。山蘑是劉大錘送的，大雨過後劉大錘進山采蘑菇崴了腳，今天終於能正常走路了，正好看見錢利娟抱著小嬌嬌經過他家，趕緊把曬乾的山蘑拿給錢利娟，還特意拿出一隻用草編的蟈蟈送給小嬌嬌，笑嗬嗬地誇小嬌嬌又長大了不少。李錦蹲在地上晃著手裡的草蟈蟈。草蟈蟈手工精致選料講究，看得出劉大錘的用心。想到劉大爺崴了腳還給她編玩具，李錦心裡不免對這位唯一的鐵粉產生了一絲愧疚。“大國回來啦。”汪桂珍急忙站起來迎向大兒子，迫切想知道大兒子向心愛的姑娘表白結果。錢利國被母親問得有點不好意思，他已經向姑娘問過了。“咋樣？”汪桂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錢利娟也趕忙拎著鍋鏟跑過來聽消息。李錦更是緊張地望著大舅，希望可以聽到好消息。大舅這麼執迷癡情，應該有個好結果。“她叫藍月。”“名字真好聽！人也活潑開朗愛說愛笑。”錢利娟高興地跳了起來，她以為大哥說的是那位梳著一根長辮子的姑娘，她也瞅著那姑娘很順眼，一點城裡人的架子也沒有。“啊？”錢利國不知道妹妹說藍月活潑開朗愛說愛笑是從哪裡得來的結論，奇怪地啊了一聲以後沒再說話。汪桂珍還眼巴巴地等著呢！“說呀？”“劉大錘讓我跟他學木匠，我答應了。我去乾活了。”錢利國沒有領會母親的意思，說完直接去後院清理白天挖地基時弄亂的雜物。聽著後院雞棚傳來的嘰嘰咕咕聲，汪桂珍皺著臉歎氣，自言自語著：“大國是不是傻啊？怎麼在男女的事上這麼不長心呢！說是去問結果卻啥也沒說，這樣下去他還能娶到媳婦嘛……”看大舅的表情，李錦已經猜到了，錢利國沒有向藍月表白，可能早上錢利國說去林場問一問，也隻是想去問人家姑娘的名字。“媽，你說啥呢？我大哥才不傻，他看上的姑娘長得端莊大方。我大哥不好意思說我明天去幫他說好了。”“行，如果人家姑娘真答應了，咱家就是砸鍋賣鐵也不能虧待人家。”汪桂珍仰起臉瞅著屋頂，炊煙嫋嫋間，新鋪的屋頂看著整齊嚴實，一定能抗過接下來的大風大雨天了。錢利安和錢利康帶回來一個好消息，今年八月份征兵分給靠山村三個名額，他們想爭取一起去當兵。這個消息讓全家人很興奮，汪桂珍特意把大姑姐、錢老二和錢老三請來一起商量，這次無論如何都要幫兩個小兒子爭取當上兵。 大人們在屋裡討論得熱火朝天，李錦發現錢利娟圍腰裡好像藏著什麼東西走進了灶間，還反手關上了灶間的門。難道母親藏了好吃的要偷偷獨享？李錦晃了晃頭趕走腦袋裡不該有的可恥想法，錢利娟是溫柔善良的母親，是那種就算自己餓死也不會吃獨食的女人，更不會背著孩子吃獨食。“小嬌嬌該你翻牌了？”“你自己玩吧。”李錦把滿手的撲克牌塞進王小明的手裡，悄悄走到廚房門口試著推門。還好門是虛掩的，輕輕一推就開了。看到進來的是小嬌嬌，錢利娟鬆了一口氣，起身重新關好門，塞給小嬌嬌一個飯團，安頓小嬌嬌坐在旁邊，然後從鍋蓋下拿出藏起來的紙筆繼續寫信。錢利娟一筆一劃地寫得很認真，偶爾停下筆歪頭思考，隨後莞爾一笑繼續在信紙上刷刷地落筆。李錦捏著飯團伸長小脖子，想看看錢利娟在信紙上寫什麼。看到信紙開頭的稱呼，頓時心裡咯噔一下。“利娟，你和小嬌嬌最近好嗎？”錢利娟這是在自說自話給自己寫信嗎？難道是命題作文《給自己的一封信》？李錦晃了晃小腦袋，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錢利娟又不是小學生，哪需要寫作文呢？可惜脖子太短，看不到錢利娟信紙最後麵的落款。李錦帶著滿腦子的疑惑，看著母親把信紙塞進信封用糨糊粘好。信封上寫著靠山村村東邊五組八棟老錢家錢利娟收。錢麗娟從圍兜裡掏出一張郵票貼在信封上。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信，發現小嬌嬌正望著她，溫柔地笑著把信拿到小嬌嬌麵前說：“小嬌嬌，爸爸來信了，爸爸想你了。”我的媽媽呀，這是演的哪一出啊！李錦差點說出心裡話。這時外麵傳來招呼聲，錢利娟收起信去外麵。李錦也跟著走出灶間，隨手把飯團子遞給了王小明。劉大錘的媳婦拎著兩隻野兔站在院裡。錢利娟招呼她進屋裡坐，劉大錘的媳婦連連搖頭，她是特意送野兔過來的，完事還得回家收拾碗筷。“吃過晚飯還沒來得及拾掇……快拿著，沒想到兩隻野兔還怪沉的，剛才過河時害我差點掉到河裡。”劉大錘的媳婦嗬嗬笑著把手裡的野兔遞給錢利娟，錢利娟沒敢接。她不是怕野兔會咬人，她是覺得劉大錘的媳婦送野兔來很奇怪。要知道劉大錘崴了腳走不了山路，他的兒子劉石柱被砸傷了腿更不能上山打獵，他家哪來的野兔呢？“快拿著呀，我家大錘特意讓我送來的。你們要是不收我回去不好交差。”錢利娟喊母親過來處理這份盛大的人情。劉大錘的媳婦乾脆把捆了腿腳的野兔放到地上急著往外走。汪桂珍跑出來喊劉大錘的媳婦也沒攔住，隻好讓女兒把野兔收起來，等明天拿一塊野豬肉送過去還人情。“聽說最近村裡好多人去山上打野兔，沒有一個人打著的，劉大錘家的野兔是哪來的呢？”汪桂珍又看了一眼兩隻肥美的野兔子，轉身進屋繼續討論兩個小兒子應征入伍的事。李錦趴在門邊暗暗笑，劉大錘真不愧是自己的鐵粉啊，造了幾隻野兔送到他家門上，他還特意抓兩隻最肥的送來。放在灶間的兩隻野兔雖然被捆了腿腳，卻還是精神抖擻的模樣。“就這麼被吃了有點可惜。”李錦蹲下解開野兔身上的麻繩，飛快地拍了拍兩隻兔子肥大的屁股，兩隻兔子像箭一樣奔出屋外，轉眼之間消失在了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