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冬往春到,又是一年山花爛漫之時。蕭尋身背一把笨重的鐵劍,提著一個青布包袱,揮彆了自己的新婚妻子陸貞,走在矮峰外的山徑小路上,向忘憂峰方向行去。陸貞在新婚之後不久,便突破到了入微境巔峰,此時距離龍虎境,也不過一線之隔。而蕭尋,在這個冬天裡則放棄了真氣的研習,而專心參悟腦中的劍仙劍意,以及那本妙意寥贈送的無名刀經。要將自己的家傳戟法融會貫通,使出蕭破天戟法的最高絕學“走紙筆”。劍法和刀法必須融入其中,蕭尋受心脈之累,目前無力突破到龍虎境,也就隻能在招式上多下一點苦功。一個冬季的參悟演練之後,如今,便到了去解決心脈問題之時,南疆妖域中的青果,將在夏末結出,此時出發,時機正好。臨出發之前,蕭尋自然是要向師尊魏忘憂問安道彆,順道,也去看看白羽那小子。此次,蕭尋打算獨行,因南疆妖域之內,妖獸橫行,危機四伏,蕭尋躍錦鯉在身,打鬥逃離大可隨機應變,一旦人多了,反而顧此失彼。不過為了說服陸貞不跟著前往,蕭尋還是耗費了不少唇舌。在耗費唇舌無效之後,蕭尋隻得每天夜裡艱苦奮戰,終於在開春之時,讓陸貞懷上了自己的骨肉。陸貞既然懷孕,自是無法再跟著蕭尋去妖域曆險。不過留陸貞一個人在家中,蕭尋並不放心。嘯月峰的那群女武癡,蕭尋覺得也不靠譜,因此,他特意請了張程一家前來矮峰居住。張程如今貴為門主,自然不能隨時在這燎原宗山門之內,但是他的夫人女兒,若是住在此間,對懷孕的陸貞也能照看一二。至少,不會讓她親自做飯。踏上忘憂峰的青石板路,蕭尋一時之間頗有些恍惚。不知不覺,已經入燎原宗兩年了,而他,也從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成長為一個女人的丈夫,很快,也將晉級為一個孩子的父親。二十歲不到就結婚生子,這在青天界非常普遍,但是對於蕭尋這種穿越人士而言,還是頗為感慨,因為前世,在他三十多歲的人生之中,還未有幸嘗試這些。父親兩年前的遺囑,蕭尋尚記在心頭,因此,為了確保家人的平安,自己就要更加強大。否則自己家人都保不住,何談什麼逆天破武。“姐夫!”蕭尋正在漫步思量,卻聽到山上傳來一聲驚喜的呼喚,抬頭一看,白羽正立在山門,朝自己遙遙招手。白羽已經是龍虎境中階的高手,在燎原宗的年輕一輩之中,修為僅次於嘯月峰的葉為水。不過葉為水常年不歸,這白羽如今已是燎原宗第一後起之秀,比起蕭尋的結婚生子,默然修行,最近的風頭要強勁不少。宗主解玉展,曾為此幾次跟魏忘憂旁敲側擊,希望白羽能夠重歸正陽峰門下,卻被魏忘憂完全無視。為此,解玉展還曾來到矮峰,讓蕭尋想想辦法。蕭尋能有什麼辦法,白羽還是他自己引進忘憂峰的,也隻能含糊其辭,勉強應付過去。白羽知道蕭尋將要上山,便在山門靜靜相迎,等到蕭尋走進,又拱手一禮:“白羽見……見過大師兄。”蕭尋老早看穿了這小子的花花腸子,笑罵道:“少給我來這套。想跟我去南疆是不是?門兒都沒有!”白羽立時哭喪著臉,說道:“讓我跟……跟你去吧。我現在很……很強的。”蕭尋則說道:“強有個屁用,再強打得過妖族大聖麼?去那種地方,關鍵是要跑得快。想打就打,想跑就跑,主動權才能在自己手裡。”白羽期期艾艾地道:“我現在跑得也很……很快的。”蕭尋一揮手:“什麼時候,你跑得比我快了再說吧。”白羽立時無言以對,因為雖然現在他的境界穩穩壓過蕭尋一頭,正麵交手,蕭尋如果不用那些非常規手段的話,也最多隻能撐過三招。但是論起跑路,白羽卻遠遠不是蕭尋的對手。論速度,蕭尋目前是燎原宗年輕一輩的第一人,老一輩之中,也隻有須彌境的幾個長老峰主能快過他,其餘那些龍虎境的速度完全不夠看。兩人正說著,便已經來到了峰頂的平地之上。白羽靜立在旁,蕭尋則上前幾步,跪在了草廬之前,一如他第一次上山一樣。“師尊。蕭尋來向您告彆。”魏忘憂應了一聲,問道:“刀法和劍法修煉的如何了?”蕭尋說道:“和槍法相差無幾。”魏忘憂說道:“嗯,這樣你去南疆,也有了一分保命的本錢。”魏忘憂說著,草廬之中卻飛出一塊令牌和一套衣服,蕭尋馬上伸手接住,隻聽魏忘憂又接著說道:“這是踏海島內宗弟子的身份銅牌,和一套踏海島的服飾。”蕭尋疑惑道:“要這些做什麼?燎原宗的內宗弟子,難道名頭還不夠響亮。”魏忘憂道:“就是因為燎原宗名頭太響亮,才讓你換個身份。燎原宗和南疆妖域有部分接壤的領土,十多年前曾經爆發大戰,雙方各有傷亡。南疆妖域裡的妖王大聖,對燎原宗可謂恨之入骨,你要是以燎原宗內宗弟子的身份進去,怕用不了多久就會被追殺圍剿。踏海島則不同,踏海島久居海外,最近幾十年,與南疆妖域還有些商貿往來,南疆的妖獸,對踏海島的弟子大多沒有惡感,有些反而還很親近。”蕭尋點點頭:“弟子明白了。”魏忘憂又問道:“怎麼走,你有數了?”蕭尋微微一笑:“既然是踏海島的弟子,自然是要走海路了。”魏忘憂說道:“不錯。不過在海上不要走得太遠,登陸的時機要把握好。否則一旦進入水族海域,那就更加凶險,水族和踏海島可是有著積怨的。”蕭尋道:“這個弟子明白。”魏忘憂又道:“陸貞那邊,我自會照看。”蕭尋道:“多謝師尊。師尊,您傷可曾好些?”魏忘憂說道:“過了一個冬天,已經痊愈了。那隻猴子,下手也太狠了些,不過,他也不好過。”蕭尋笑道:“伯父酒醉,請師尊彆忘心裡去。”魏忘憂笑道:“我怎麼會跟一隻猴子計較。好了,你去吧。”蕭尋伏地又是一拜,這才站起身來,飄然下山。***出得燎原宗山門,蕭尋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回家看看。其實,現在蕭尋的家,就在燎原宗的矮峰山腳,因為他已經成家了。燎原宗江南郡海邊的那座漁村,對於蕭尋來說,那是父親的家。父親已經死了,那個家也就沒了,隻有一間破敗的木屋,一座常年無人探望的孤墳。蕭尋晝夜不歇,騎著馬狂奔四百裡,在第三日清晨,推開了這間破敗小屋的房門。父親床下的那個箱子裡的事物,已經在兩年前,被蕭尋在父親的墳前燒了,唯有那套霓裳羽衣,水火不侵,被蕭尋留在了自己的床下。母親的墳頭,蕭尋不知道在哪裡,因為父親一直沒有告訴過他。因此母親姬馨兒留給蕭尋唯一的念想,便是這件霓裳羽衣。將這件霓裳羽衣帶上,去村頭的酒肆打了一壇老酒,蕭尋來到了父親的墳前。出乎蕭尋意料之外的是,這座理應兩年無人光顧的孤墳,卻顯得格外整潔,墳墓周邊全無雜草,墳頭還插著一束潔白的鮮花。蕭尋眉頭一皺,放下了酒壇,來到這束鮮花前。這是一束潔白無瑕的玉蘭,一共八朵,青天界以八為尊,八朵玉蘭,是祭拜故去先人的固有習俗。不過蕭尋卻有些奇怪,因為此時,還遠未到玉蘭花的花期,而這束玉蘭,卻依舊潔白中仿佛要透出水來。馬上,蕭尋明白了。這是時間天道。李芊芊來過這裡,祭拜過自己的父親。想明白了這點,蕭尋便在父親的墳頭坐了下來,拍開了酒壇上的泥封,在父親的墳前灑了一些,然後自己喝了一口。蕭尋自言自語道:“老爹。原本,我想打兩壇酒。你一壇,我一壇。”“但是我想起來,你現在已經死了,娘就在你身邊,想來她不會讓你多喝。所以我隻打了一壇,我們一人一半。”“我怎麼知道娘不會讓你多喝?因為我也成家了,我的夫人叫陸貞,槍使得極好,下次,我帶她來看你。”“你還喜歡賭嗎?下麵有人陪你玩骰子嗎?我娘應該會陪你玩,以她半吊子的九天幻舞,估計贏不了你。”“幾位叔叔,還有那位猴子伯父,我都已經見過了。他們對我極好,猴子伯父在我的婚宴上喝醉了,砸塌了半個院子,我是不能找它算這個賬,以後它也下來的時候,你可要幫我找它算算,它現在很有錢。”“老爹,我見著旱魃了。其實我認為,你也可以嘗試著走這條路。不過瞧你埋著的地方,水氣那麼重,估計你現在已經爛的隻剩下骨頭了吧?早知道,你當年就應該在中原或者西域那邊隱居,那裡土壤乾燥。這樣,你我父子,說不定在這青天界還有重見的那日。”“姨母的事兒……我就不說了吧,娘就在你身邊,我怕你被她揍。”“那個唱歌含糊不清的家夥,在我過來的那陣子,其實咬字已經開始清楚了。還有,青花瓷我聽著,遠沒有煙花易冷好聽,以後我若是創出絕學,名字就抄襲這首歌的。哦,寫詞的人,也是方文山。”…………跟死人老爹天南海北地扯了一通,蕭尋口水也說乾了,酒壇裡的酒也喝光了。於是蕭尋站起身來,將霓裳羽衣從父親的墓碑上拿起,在父親的墳前磕了三個頭。隨後,他又回到了木屋,將霓裳羽衣塞進自己床底,隨後看了一眼父親的大床,自然自語道:“破天戟,請再忍耐一些時間。總有一天,我會帶上你,將那四個老妖怪打落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