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王妃的氣派不能算最大,不過是來了數千人。這數千人,打出來她全部的王妃儀仗外,還打出來遼東王的華蓋。鳳鸞帶著看熱鬨,郭樸微微一笑,不忘和鳳鸞玩笑:“這是顯擺給你看的。”鳳鸞這一會兒很精明:“才不是,是顯擺給你看。”郭樸發出輕笑聲:“居然騙你不倒。”鳳鸞嘀咕:“她又不知道我來。”虛了遼東王華蓋的孫氏王妃按品大妝,麵上一沉。懷遠大將軍身邊居然有女人?她怒目身邊的人:“他妻子幾時來的?”“郭都護這裡,我們安插不下人。有幾個呆得住,也不敢亂傳消息。想來他妻子在不是要緊事,他們以為不值得傳信。”孫氏沉著臉下轎,郭樸一步不迎。鳳鸞不解地看看他,郭樸不動,鳳鸞也隨著不動。她分明的看看郭樸,再看看臉色難看的孫氏。似有的稚氣,把她的年紀消下去好些。見孫氏走近,郭樸淡淡拱一拱手,這是他的地盤,他這麼見禮,孫氏王妃隻能咬牙忍著。郭樸還有話:“王妃來得巧,我妻子在,讓她陪你最好不過。”隨著話音,鳳鸞移步上前行禮,郭樸目光炯炯盯著,隻是這一個行禮之間,孫氏已經不能忍受。郭夫人輕笑垂目地下,眼角卻往丈夫身影飛去。郭樸像是隨意看著,其實目光如炬,半點兒不揉沙子的樣子。受郭樸冷遇幾次的孫氏,默默的忍下來。不得不有笑容:“郭夫人請起。”鳳鸞可以感覺到這笑容,是為著身後郭樸而發,她起來埋怨地看一眼郭樸,像是在說自己能行。郭樸多了一絲笑意,吩咐她:“請王妃進去,我和將軍們說幾句話。”鳳鸞借著這話殷勤過來:“王妃請。”到大帳前,郭夫人笑意多多,以主人身份又說了一句,聽著極體貼,其實隻顯主人身份:“帳篷裡味兒不好,我初來都不慣,王妃不要見怪。”她站在那裡,大紅百花穿蝶衣衫俏生生隨風而揚。眼角兒並不帶挑釁,也不暗比眼風。郭夫人的眼睛先往自己丈夫那裡關切一看,再看自己的女兒。隻這溫柔的兩眼,孫氏王妃無形中暗提精神,這是下馬威。她不相信自己以王位相托,郭樸不知道輕重?而郭夫人,這個出身不好的女子,她不知道輕重?輕輕哼一聲,孫氏心想,戰場上也經過,難道怕你一個後宅裡的女人?她就勢大搖大擺:“我習慣這個味兒,你不習慣,這裡不是你久呆的地方。”到坐下來,孫氏打量鳳鸞,不見她有不悅。鳳鸞忙個不停,讓人送香茶,擺自己帶來的果子,又取出幾色針線,當然不是鳳鸞親手做的。一定要送給孫王妃。孫氏警惕不已,對那粉紅嫩黃針線狐疑地看著,再目視身邊女官,見她們點頭,才故作大方的揮手:“收下來。”又取幾件東西送給鳳鸞,鳳鸞喜滋滋,讓丫頭接下來。孫氏王妃還少有這樣的機會,她在自己王府,也不怎麼和女眷們話家長。而郭夫人,顯然當她隻是個女眷。鳳鸞抓住她說個不停:“你習慣這味兒,唉,你吃了苦,這不是我們呆的地方,”孫氏微直眼睛,回她一句:“戰亂不停,我怎麼能安樂?”“就戰亂,不是有將軍們。”鳳鸞似把她當成知己,明明帳篷裡全是人,她帶著偷偷地笑,像兩個人獨自私語,而且還放低聲:“我們哪裡會打仗,就是王妃你,我知道你厲害呢,樸哥常說過你,”孫氏身子坐直一下,對著郭夫人不知道天真還是無邪的麵龐問:“說我什麼?”鳳鸞道:“說王妃能乾,說王妃武藝好,”“過獎了,”孫氏王妃心情大好,郭夫人下一句笑逐顏開:“對我說,京裡有好人家,給王妃說一家。”“啊?”孫氏嘴唇微張,慢慢沉下臉。鳳鸞隻當沒看到,還是笑容可掬:“我說呀,王妃是什麼樣的人材兒,怎麼能相中一般的人,樸哥說,”孫氏恨不能把鳳鸞嘴堵上,對她左一句“樸哥說”,右一句“樸哥說”,十分不耐煩。自以為找到鳳鸞真實意圖的孫氏故意冷冷淡淡:“郭都護說什麼?”“他懂什麼,他說的人全一般,這樣的事情,王妃不要怪,回京去,還是我給你辦。”鳳鸞體貼地就問:“可巧兒見到王妃,王妃喜歡什麼樣的,對我說,我為你張羅。”啞然的孫氏王妃正要打下鳳鸞威風,鳳鸞又嘰嘰噥噥說起來:“不是我說話,王妃身邊的人也不為你著想,想來侍候不好。”“你這話什麼意思?”孫氏王妃借機想撕破臉:“郭夫人侮辱我的人?”鳳鸞先訝然,再掩口輕笑,笑過不慌不忙道:“要是侍候得好,怎麼隻想著王妃去上戰場,不給王妃張羅張羅?”孫氏王妃張口結舌。郭夫人還有話,是憐惜地道:“我和王妃一見如故,這件事兒你不要擔心,我一定給你張羅。女人,沒個男人還行,”“我沒有就行!”孫氏忍無可忍,說出來以後愕然,上了郭周氏的當!鳳鸞歎氣,又埋怨起來:“這樣可不行,你眼前一個人過得,以後下雨有風,總有一個人不行的時候。我還是為你張羅,你不喜歡,再重新挑選就是。”孫氏不敢再理會她,喊過自己的人:“請郭都護來,我來是和他說話,”郭夫人一聲驚呼,打斷她的話,匆忙站起:“是了,你看我糊塗了,王妃是來踏青,請,外麵去。”再和她踏一回青,孫氏覺得自己不占上風。正說不出去,又怕郭夫人留下來陪自己個沒完。她忍氣出去,見郭樸派人正好來請:“都護說外麵走走。”外麵走走,是孫氏王妃高高在上,錦衣華蓋走在前麵。程知節出自鐘鼎玉食之家,郭樸說他比彆人懂禮數,讓他去陪孫氏王妃。再就是將軍們走在中間,主人郭都護一家三口在最後。孫氏不時回身看,總看到那笑容嫣然的婦人,離自己丈夫不太遠,也不太近。他們的女兒,生得俊俏的二姑娘,在父母中間,不是撒個嬌。胖乎乎的郭世保是跑前跑後,一會兒不停。引得母親要喊:“世保,又摔了一跤。”再對丈夫嬌滴滴看一眼。不到三天,孫氏王妃落荒而逃。至少帶著落荒而逃的架勢。鳳鸞又送了她一堆東西,給王妃女官平添不少麻煩。大家都以為郭夫人不會是好意,找不出來東西裡有玄虛,就拆開來細細地看,全是給自己找麻煩。回去的路上,孫氏王妃才明白過味兒來,此生出拳打在一團無處著落上,是不多見的一回。還有一個人記憶猶新,是宮裡的貴妃娘娘。郭夫人的意思,在孫氏王妃看來,是不屑於爭鬥。婦人幾句絮語,就把自命豪傑的孫氏王妃弄走。鳳鸞離開的時候,帶不走二妹。二妹和母親急眉愣眼:“他在這裡我就要走,讓他走,我不走!”鳳鸞同女兒硬來一回:“非走不可!”郭世保心理得到平衡,喜歡地助威:“不走母親不疼你!”沒有包子在,二姐怎麼能一個人留下來。二妹衝出來去找父親,郭樸在校場上和幾個人說話,見女兒奔來,先喝斥她:“好好地走!”二妹含著淚水過來,郭樸不用問也明白,剛勸一句:“不是帶你來玩上一回?”“我不走!讓他走!”二妹過來的路上見到程知節,手準確無誤地指向他。程知節是跟著二妹過來,正憋著氣無處出。見二妹手指,有了過來的理由。就是一個瞎子不會看,也可以感覺程知節從頭頂到腳心,無處不在的火氣。郭樸分開他們,對程知節道:“你原地站著!”“讓二妹回家!”本軍之中敢給郭都護臉子看的程知節出口就是這一句。二妹上前一步,抬腿就是給他一腳。悶悶的響了一聲,程知節沒有躲避:“要是這樣你會回家,你再來幾下!”二妹拿他全無辦法,直奔父親:“我要和父親在一處,回家去母親隻想著世保!”郭樸要罵:“混帳話!”見女兒兩行清淚流下來,郭樸噎住。程知節也愣住,這是他見到的二妹第二次哭。沒有哇啦震天響的哭聲,隻是無聲的流著,再輕輕抽泣。“好了,不走要聽話。”郭樸哄哄女兒,二妹還是委屈,不時掃一眼程知節,很想要自己的流星錘。她練了好幾年熟了手,說還就還,二妹輕聲求父親:“給我打一副。”她沒有說什麼,郭樸滿口答應:“好。”父女兩個人都不看程知節,程知節袖子裡取出流星錘,在手裡晃悠著,自言自語道:“我這個有幾分玄鐵,尋常銅鐵不如我的輕巧。”二妹對郭樸露出可憐模樣,郭樸心裡歎一口氣,這是哪一輩子的冤家,如今聚上頭!晚上夫妻相聚最後一晚,鳳鸞在看將軍們名牌:“依我說,就宇文將軍吧。”郭樸在燭光下麵無表情:“那個小子虎視眈眈,他答應?”“不是有你,”鳳鸞慣常的話又出來,郭樸聽著受用,但是實話實說:“我一次向著他!”鳳鸞糊塗了:“你……?”郭樸才不是喜歡:“他不娶還不行了!”鳳鸞放下將軍名牌過來,柔聲道:“以前我不答應,是怕女兒小,和他玩慣。現在孩子們大了,小王爺真的喜歡?”“汾陽王不會答應!”郭樸當頭一盆涼水,鳳鸞抿著嘴兒笑:“這有什麼,不是有你在。”郭樸抱過鳳鸞看她紅唇:“小嘴從來就甜。”他道:“汾陽王不答應,他也得來給我賠禮!”鳳鸞從來沒有這麼放心過:“他不賠禮,二妹也有好歸宿。樸哥,以前不愛你當將軍,現在看來,你全是一片為女兒的心。”郭樸啼笑皆非,再一想這是金子,拚命往自己臉上貼,也有中肯:“軍中兒郎不拘小節,有他們的長處。”帳篷外麵,程知節遇上二妹。二妹是來看母親,程知節在淡淡月光下站著,並不避人,是早早候著。月光靜如流水,把一切喧囂都屏蔽。程知節站在那裡,帶著淺淺笑意,仿佛很久以前,他就是這樣等著。“給,”伸出來的手上,放著那一對流星錘。程知節有幾分狡黠:“你玩慣了,怎麼丟得下,再打去,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得。”二妹想想他說得很對,就像姐姐心愛的書或筆墨,來到關城也隨身。自從程知節來,二妹還沒有和他單獨說過話,或者說是平靜說過話。月色流淌著,多出來的不僅是靜謐。二妹和程知節忽然都有了小時候的情愫,不約而同笑笑,二妹拿過流星錘,不好意思地問:“你是有意的?”“指什麼?把錘送你,還是戒指擺在裡麵,還是指我到這裡來?”程知節也有局促。像是和二妹打架,才是他的本色。“都有,”二妹關切地道:“你不應該惹父親,這裡是父親當家。你也不應該,”有點兒猶豫再道:“不應該毀我名節。”程知節半點兒不自在都沒有,隻是迷人的笑著:“你我以後要成親,毀你名節,我有何光彩?二妹,”他誠懇地喊道:“和郭嬸娘回家去吧。”二妹轉過身子,頭也不回去找父母。程知節一個人原地笑了一會兒,見地上多了一個人影子,扭頭看去,是一個白衣瀟灑的青年。虞臨棲了然地點點頭,負手繼續去看月。他慢慢走過糧草堆,兵器庫,說巡視不是巡視,說散步又走太遠。不到半個時辰,消息回到郭樸這裡。披衣而起的郭樸重新進來,綾被裡露出雪白肩頭的鳳鸞想問什麼,話到嘴邊就成了:“虞大人……。真是個能乾的人。”對於這種改口,郭樸挺滿意,床沿上坐下欣賞一下妻子,鳳鸞多貧了兩句:“他細看起來,挺招人喜歡。”“你再說下去,我就不能聽了。”郭樸伸一個懶腰:“誇彆人,點到為止吧。”鳳鸞吃吃笑著,拉著他睡進來。雖然百般不舍二妹,鳳鸞也隻能和郭世保離去。多吃包子走的時候淚眼汪汪對姐姐看,憤憤告訴她:“你好玩的東西,我全都拿走。”過了夏天,是水草更肥美的秋季。虞臨棲這一天來回郭樸,給徐雲周做壽。郭樸對他一直禮遇,不失舊日情份,準備自己的一份禮物,請虞臨棲代呈。程知節領了巡邏一職,他營裡待得氣悶,下午打馬到外麵去奔馳。見青山秀美,草地平伏,程知節舒坦地呼了一口氣,對同來的孟靖道:“應該帶二姑娘出來玩。”孟靖酸乎乎地道:“二姑娘還不是你的。”“快了。”程知節笑得相當自信,孟靖和他彆的話說得多,隻有這一件事,不和他一條心。兩個人雖然各自心思,也能同騎高談。無意中走得遠,孟靖忽然“咦”地一聲,手指山中一處:“看那裡,是個人!”這附近並無居民,要有,也是行走的客商等人。半山坡上有一個白衣移動,的確是個人。程知節沉下臉,他目力及遠,認出來那是虞大人。他上午去大都護府,現在應該在路上,怎麼還在這裡?兩員小將往四周看,群山巍峨。孟靖肯定地道:“這裡不是通大都護府的路!”外出的人,是必須說明自己去的地方。兩個少年警惕起來,互相看一眼,再回身看跟自己的人,不過數十遊騎。“你回去告訴都護,我跟著他!”程知節不容反駁的這樣說,孟靖猶豫一下:“不,你是小王爺之尊,這裡離大營有上百裡,我們今天奔得遠,你不能有閃失!”到這個時候,孟靖取笑又嘲笑程知節:“知道嗎?凡是和你一處巡營的人,都護都私下交待,你是小王爺,在這裡呆上一年就回京,不能有閃失。”他用馬鞭子捅捅程知節:“小王爺的命,比我們值錢!”程知節張口就罵:“胡扯,難怪都護看不上我,原來還有這一條!”孟靖正要笑,見程知節手中馬鞭子對自己當頭就打,孟靖驚出一身冷汗,怒道:“你瘋了嗎!”抬手去格,程知節馬鞭子繞過去,抬腿一腳踢得孟靖的馬轉了個頭,再重重一鞭子打在馬股上,罵道:“滾!”孟靖猝不及防,馬奔出十幾步時,回身見程知節帶著人也奔出十幾步。他有心高聲罵他一句,再提醒他小心,又怕驚動虞臨棲,隻得打馬悶頭前行。一個時辰以後才回去,郭樸聽到大怒,當即點了一萬人自己親自帶隊過來。二妹隨著父親,大家一起把附近搜了一個遍,隻找到幾個死人。巡營的兵分散倒在樹下,都是一擊斃命!郭樸命人把這附近搜到晚上,也不見程知節和餘下人的身影!孟靖帶路而來,緊跟著郭樸。見平時對小王爺不當一回事的二妹急了,她常年愛動在房外,肌膚不是雪白也還不黑。好膚色現在變成煞白,擔心不用言表,焦急地看日頭往下落,噙著眼淚來求郭樸:“父親,我不走,我要帶著人繼續找!”“胡鬨!這裡天一黑,隻怕有夷人,還有野獸!”郭樸也揪心,這丟的不是彆人,而是一個世子小王爺。他長歎一聲,還要安慰女兒:“他功夫從來好,不會有事。我們先回去,明天再來!”二妹臉色轉為灰白,往後退一步,手固執扯著身邊的藤蔓:“不!我們這一走,這一夜,他可怎麼辦?”郭樸看身邊的人,都有不忍的神色,可大家都不敢說話,隻有二妹和自己擰上。他怒斥道:“聽話!”“不!父親,不能丟下他!”二妹快要哭了:“他是為著我,才來到這裡!”郭樸心情沉重,對著頭頂蔽天大樹看著,這裡哪裡能過夜?他不和女兒費話,強拉著她去上馬。二妹號啕一聲大哭,哭得人人心中淒涼,宇文堅對孟靖看看,兩個人黯然垂下頭。二妹跳著掙著:“我不走,我要在這裡找他,他還在,我知道!”她哇哇的大哭聲,要是程知節在這裡,肯定笑話二妹哭得和小時候一樣。郭樸怒容滿麵,重重擰住二妹耳朵,再喝一聲:“出山!”二妹抽抽泣泣,耳朵被父親擰著牽著走。直到出山郭樸讓紮下帳篷,他去巡營,宇文堅來勸二妹。二妹坐在自己帳篷裡,哭得鼻子眼睛通紅。另外還有她的耳朵,也是一樣的紅通通。“都護也沒有辦法,你剛才也看到,這裡我們到底不如夷人熟,大白天的還死幾個,到了晚上山洞裡暗道多,我們更沒辦法。我們為地形不熟,不是沒有吃過大虧!”宇文堅說著話,二妹隻盯著他腰間的令箭:“你今天晚上巡邏?”宇文堅陪笑:“是!”二妹垂下頭,慢慢道:“外麵天黑了嗎?”宇文堅來時見星升月明,但二姑娘問,他殷勤地還出去看看,再回身進來正要說:“天黑得很!”咦,剛才還在的二姑娘哪裡去了?頸後一陣劇痛,宇文堅隻來得及想一句,上當了!就軟綿綿的倒了下去!二妹和宇文堅差不多高,差不多的身材。把宇文堅身上盔甲剝掉套在身上,頭盔戴好,拿上令箭,到帳簾外往外麵看看,見父親帶著將軍們走過來,停一停喊:“二妹呐?”“在生氣!”二妹把帳簾緊握,給了父親一句。郭樸沒有理會,帶著人走開。二妹直到父親走得看不到,提起筆留了一封信。也不走前麵帳簾,用寶劍割破帳篷,從縫隙裡往外一跳,二妹愣在當地!郭樸站在外麵,對著女兒意味深長:“你和父親玩心眼兒,你還早!”二妹隻愣了一下,就不依地撲過來撒嬌:“父親,讓我去吧,求你了!”話說過,當頭就是一拳,要把父親也打暈!看似完全沒有防備的郭樸,一閃身讓開,反手叼住女兒拳頭微一用力,這角度剛好是二妹不能承受,她哎呀地叫起來:“父親,疼!”郭樸不動手,對著女兒冷笑:“女生外向,果然不假!”手重重一推,喝道:“給我回去!”帳篷割開的隻是一個縫隙。二妹摔在上麵,重重落入帳篷內,那口子不爭氣的“哧啦”幾聲,成了一個大洞。二妹哎喲哎喲地坐起來,對著大洞很沮喪:“父親,我們出來像是沒有多餘的帳篷,我以後怎麼睡?”郭樸從大洞裡出來,教訓女兒:“你還知道要睡!”郭二姑娘受優待的案椅俱全,郭樸走去坐下,對女兒虎著臉:“取你馬鞭子來,你給我站到這兒!”手一指自己身前一步內,正好是馬鞭子夠得著的地方。二妹不敢過去,下意識往後麵一看,嘀咕道:“沒有母親,”多吃包子弟弟也不在。她揉著手臂:“我手疼,父親消消氣吧。常聽褚先生說故事,單槍匹馬的英雄多得很,二妹雖然不行,卻有膽子。再說,”她黯然道:“小王爺要是有什麼,可怎麼辦?”郭樸麵上寒霜不變,眼中卻消去許多嚴峻,語氣依然嚴厲:“亂逞英雄!在我這裡從來不少打軍棍!郭思淑,你是來當將軍的,來是當父親的女兒?”二妹耐著性子堆著笑等著,郭樸說累了,歇一歇的時候,二妹小聲懇求:“咱們什麼時候再去找他?”燭火跳躍著,對著鼻子紅眼睛紅耳朵紅,揉著自己手臂,還在掛念程知節的女兒,郭樸愣當地!程知節跟著虞臨棲,到了山上他們下馬牽著行走。幾十個人分散得很開,山林中流水響,樹葉動。無聲無息落在後麵的人去了一個,他們沒有發現。去的那個人是被跳出樹後的一個夷人一刀刺死,再迅速地牽著馬,他馴馬有術,嘴裡輕聲噥噥著,那馬隻掙幾下,就牽到樹後!死了好幾個,程知節才注意到。他一回身見少了好幾個人,迅速聚攏人回頭看沒有幾步,地上倒著一個人。淚水湧上程知節眼眶裡,他直愣愣看了一會兒,明白自己在明,對方在暗。時間還不容他多想,虞大人就快被跟丟。虞臨棲在前麵過溪水,踩白石,看著悠閒自在,不像翻山越嶺,倒像遊山玩水。在幾塊藤蔓前一晃,他的人不見了。到這個時候,程知節不用多知道,也明白虞大人不做好事情!他急急來看,隻見藤蔓擋路,四麵寂無人聲,不見虞大人的去處!有一個士兵在家裡走慣山路,抽出長劍挑開藤蔓,露出一個通道。程知節見洞口高大可走馬匹,不禁暗暗心驚。這裡不知道通往哪裡,要是有一支伏兵直襲大營,他不敢再想下去。到了這裡,更要跟上才是!帶著馬一行人進洞,身上有火折子點亮兩個,一前一後的照著。走了有半個時辰,不知道方向哪裡,才見到一線白光透入。外麵的這個洞口並無隱蔽,暴露在青山中。足有兩百人的夷人手持弓箭,筆直對著洞口!再要想退,洞口裡麵忽然傳出慘叫聲:“啊!”聽聲音熟悉,又死了一個人。虞臨棲這個時候,走去山穀中的帳篷裡見拓跋師。沒有說上兩句話,拓跋師用生硬的漢話道:“你這個笨蛋,後麵跟的人,你居然不知道!”“跟我後麵的,是汾陽王府的世子小王爺。”虞臨棲胸有成竹一笑:“我引他來,方便我們好從事!”拓跋師見他這樣穩定,沒有話說。和虞大人打交道近十年,拓跋師從來疑心多:“你真的認為寧王是下一個皇帝?你們漢人的皇帝,和我們一樣,是要爭來爭去,又子以母貴,秦王殿下的母親是貴妃娘娘,宮中再也沒有比他更大的!”“我帶了寧王殿下的命格來,請你們的巫師失算一下,你自己看著!”虞臨棲微笑翩翩:“還有汾陽王府的小王爺相助,”拓跋師打斷他:“你怎麼知道小王爺會幫助我們?”虞臨棲又是高深的一個笑容:“請他過來,我當你麵和他說!”程知節被帶進來,倒沒有捆綁。他一進來,就鄙夷虞臨棲:“虞大人,我竟然沒有看出來!”虞臨棲毫不臉紅,似在自己家裡客廳。含笑道:“小王爺,你聽我說,寧王殿下一直欣賞你,在京裡的時候見過你多次,你還記得?”“我在京裡去哪裡做客,我父母親都知道!”程知節不等虞臨棲說出來,就把他嘴堵上:“要說什麼,讓寧王殿下來對我說!”他不客氣的態度,虞臨棲並不生氣。隻是圍著他轉了幾步,不管虞大人轉到哪裡,程知節都身子隨著轉,再就冷冷哼上一聲。虞臨棲笑吟吟:“凡是王府世子,身上必帶著證明自己身份的印信!”程知節哼了一聲,不理他。“小王爺當然不肯拿出來,不過隻要讓人把你衣服全剝光,頭發裡搜尋過,簪子戒指除了你的人以外,都留下。當然你的人,跟著我到此,也得燒盆熱水好好洗洗,指不定哪個腳趾縫裡,就藏有印信!”他眼光在程知節手上戒指,腰帶上寶石上掃視過來,目光還是溫和,程知節自己心裡有些發虛。小王爺隨身帶的,還真的是有這樣東西!“隻要拿在手裡,到時候請拓跋將軍好好收留,當然再請小王爺好好回去,到了京裡,你就百口莫辨!”虞臨棲淡淡道:“隻需要一點兒小小的計策,小王爺謀反的罪名,就有了!”程知節身子虎跳過來,雙手欲扼住虞臨棲脖子,大怒道:“你這混蛋!”真是一出子好奸計!小王爺並沒有上枷鎖,虞臨棲一直防備著他,閃身跳開。拓跋師拔刀上前,剛出去一刀,虞臨棲攔住他,含笑搖頭:“不必不必,我們和小王爺是盟友,不能傷了他。要讓他一會兒客氣地和我們出去,麵上沒有傷,身上沒有傷,再讓跟他的兵親眼看到。”拓跋師哈哈大笑,還刀入鞘:“我正好有這樣的藥,小王爺你服過以後,肯定會笑容滿麵,拿我當成你的親人般的出去!”“你們敢!”程知節攥緊拳頭大聲怒喝,他心裡才想著可以自儘。虞大人悠悠然道:“當然你還可以自儘,不過你死後屍身也是有用,將是汾陽王府謀反的證據!”他瞟著額頭沁出冷汗的程知節,笑得和氣可親:“你要活,還是要死?活著或許你還有翻身的機會,你要是死了,可就死無對證!”程知節知道他所言不虛,默然半晌,心裡又急又怒又悔又無助,強咬著牙隻能答應:“我要活,當然要活!”還有多無情,自己死了,多無情要是也當自己是被逼叛逆,程知節再想想父母親,汾陽王府數代的名聲的,不能死!跟著他來的人,在接下來的半天,親眼見到小王爺和拓跋師談笑風生,這裡麵不見虞大人!虞臨棲在帳篷裡滿意地看著各人表情,都是急紅了眼睛,恨不能撕碎程知節的樣子。如果裝著看不住,讓這幾個人逃跑幾個,回去就是程知節的鐵證!這些證據,可全都要好好留著,好好養著。甚至有人麵上表情,可以看出來小王爺不能追虞大人,因為大家看的都隻是背影。小王爺是為自己來會夷人,故意說是追虞大人。這真是中虞大人的下懷。當晚小王爺有酒有肉,跟他的人是捆在樹上餓著渴著乾看著。拓跋師哈哈大笑,甚至把兩個美人兒推到程知節懷裡。沒有魯莽行事的程知節,是他看出來這裡有數千人。還有他的兄弟被捆起來,都用吃人般的眼光瞪著自己,程知節更不能亂動。他把美人推開,那姑娘見他英俊,強抱著貼了一下這才走開。虞大人在帳篷裡吃喝,不時看幾眼,覺得自己真是妙計無窮。偶然引來的小王爺,也是一枚好棋子!程知節一回到帳篷裡,就沒有好待遇。被人捆成粽子的他睡在冷地上苦笑,苦苦思索如何帶著兄弟們離開,又想到自己初進軍中就被捆綁,一定是開頭不太吉利引起。山穀裡搭帳篷,下麵要墊很厚的樹枝子,不然濕氣重人會病。程知節身子在地上艱難的蹭著,試圖找到尖銳的東西磨繩索。忽然不動,聽到外麵有腳步聲。一個喝多酒的姑娘進來,守帳篷的人和她調笑:“這漢人小王爺遲早要沒命,你還是找我吧?”“不,他生得英俊,我要生個英俊的孩子。”姑娘把守帳篷的人推開:“今天晚上我們可以儘情享樂,是頭人說的!”他們說的話,程知節聽得懂,他們過的什麼節,程知節還沒有弄明白。那姑娘醉醺醺進來:“隻要你,給我一個孩子,我丈夫不能生,”她如猛金剛一樣,過來按著程知節就親。程知節恨不能吐她一臉,打定主意咬也咬她幾口時,忽然一個激靈,他隻左動右動的不讓她如意。“真是麻煩,這捆著怎麼能行?”女子十分年青,猛看上去像個姑娘,生得不算好,也不算差,水汪汪眼睛,隱然藍色勾人。程知節歎氣:“你不會給我鬆一鬆,這麼緊,你能舒服?”女子醉過了頭,沒有想到程知節怎麼會說夷人話,嘻嘻一笑:“你說得是,不過我隻給你鬆一點兒,全鬆可不行。”“你把我腿鬆開就行。”程知節這樣教著她,等她解自己腿上繩索鬆動時,早有準備的他雙腿用力一踢,正中女子下頜。女子“撲通”一聲倒地,驚動外麵守帳篷的人:“怎麼了!”他打開帳簾子來看,見女子仰睡地上,小王爺趴在她胸前正在親吻。鬆了一口氣正要放下帳簾,身後跳出一個人,手持短劍一擊得手。月下是一個黑衣苗條少女,正是郭二姑娘。天邊有微光,快近天明。二妹還不知道帳篷裡誰,對著山穀裡還在狂歡的人們作個鬼臉兒,來看這帳篷裡住的是誰?普通的帳篷還要人看,或許是程知節?二妹心裡怦怦地跳,對身後隨行潛伏的士兵們使個手勢,自己獨自到帳篷裡來看。這一進去,她驚在當地!地上是一個夷人女子,一個人趴在她身上正在亂拱。他雙手還捆著,看衣服正是程知節。“你!”二妹隻發出來一個字,程知節驚喜抬起頭,他聽到帳簾子響,以為還是彆人來看,慌忙又撲到女子身上,不想身後來的是二妹。半邊身子還趴在女子身上的程知節急了,忘了險地先辯解:“你看錯了!”親眼所見,還能看錯!二妹又氣又惱又跺腳,一時也把身在險地忘記!彆人來救他,不想小王爺在安樂窩。說他在安樂窩也不儘是,可他雙手捆著還在享樂,二妹氣得快要來打他一頓!不過來打他,是很想抽身而去,不想理他!可對上他的麵龐,又不能抽身就走!來這裡,不就是為救他們?微弱燭火下,程知節誠懇乞求的看著二妹,二妹生氣惱怒地看著他。兩個眸子膠著在一處有一時,外麵傳來呐喊聲,幾枝子流箭嗖嗖不停,見這裡有個人不是自己人衣服,奔著二妹射來。程知節動作比二妹還要快,他雙手被捆還趴在地上,隻半起身子,飛步踉蹌直奔二妹撞去。一肩頭把二妹撞倒,自己重重摔在地上。幾枝子箭,筆直釘在他們兩個人麵頰旁!呻吟聲起來,程知節低聲道:“幫我解開,”這一下子摔得才是重!二妹漲紅臉用劍挑開繩索,轉身就奔入戰團。小王爺後麵追來:“二妹,小心,你聽我解釋!”收拾戰場的時候,是天大亮。郭樸在鬆樹下,見程知節押著虞臨棲過來。虞臨棲還不慌亂,鎮靜地看著他:“我有話單獨對你說!”郭樸麵無表情:“回去再說!”手一揮,讓人把虞臨棲押走!程知節氣喘籲籲:“都護,他們冤枉我!”站在旁邊的二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父親,您聽聽彆人的話,而且我,我是親眼看到!”“事急從權,我沒有辦法,我以為來的不是你,”程知節從來沒有這樣亂過,對著郭樸他還敢跳腳,對著二妹他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二妹怒斥他:“你娶彆人吧!虧我昨天為你哭了半夜,求父親發兵!天一黑我怕父親不好求,獨自要來救你,還好父親攔下我,說他有妙計可以找到你!”“是是,都護從來妙計,不過你們是怎麼找到?”程知節想著辦法岔開話題,二妹對父親投去敬佩的一眼,再白了程知節一眼:“父親說不必急,說留下的有暗哨,又說大隊人馬進山,肯定有人知道。三更天裡抓住了人,逼著他帶路過來!你,不是人!”程知節辯解無力:“我,我是想逃出來,哄著她給我解繩子!”二妹漲紅臉回想那一幕,甩手道:“親事,算了!”親吻著女人,哄人給他解繩子?二妹氣衝衝走開!要追的小王爺還是停下腳步,對郭樸委屈:“都護,我不是這邊要冤枉,就是二妹要冤枉我。”郭樸本來想安慰他一句,小王爺下麵打個比方:“就是都護你遇到這種時候,隻怕也和我一樣!”郭樸拂袖而去!乘勝追擊,再清點戰場,再乘勝追擊……半年以後,又是春暖花開日,郭樸才帶著大軍回來。離關城外兩百裡紮下帳篷,讓軍需官去催要補給。坐下來再大罵徐雲周:“我是調不動他!”他女婿有可能是死罪,徐雲周也不管了!虞臨棲關在邊城監獄裡,第二天縣令來拜:“虞臨棲的事呈到京裡,京裡還沒有回文。下官提審幾次,他隻說要見你!”郭樸把他想起來,心中不無黯然。當下和縣令同路回來,讓人監獄裡提出虞臨棲,郭樸不敢認他。虞公子生得風流人物,又受修飾。自己房中用的一桌一幾,都要宮中淘出來的舊物。而今天,在獄中關押半年的虞臨棲,身上一件舊衣,可以看出來是才換上。麵上有汙漬,看著不臟,不過人黑了。頭發匆匆挽就,亂蓬蓬的紮到郭樸心。他想到和虞臨棲數年情誼,淚水難忍地出來,哽咽道:“論理你私通拓跋師,也將不利於我,我不能原諒與你!可回京的路上,我保你天天淨衣淨鞋!”虞臨棲深深一禮:“多謝厚樸!”他直起身子竭力保持從容意態:“我有一句話要告訴你。”虞臨棲今天是階下囚,郭樸今天是大將軍!兩個人一個光鮮明亮,一個灰衣塵結。可虞公子看郭樸的眼光,還是如以前。如郭樸初進軍中,他初見郭樸時,是關切又帶著垂問,這垂問,是下問的。“你有今天,說明我眼力不差!厚樸,牢記一句話,寧王殿下,是推背圖上人!”虞臨棲是循循的口吻:“殿下給你,一直賞識有加。厚樸,我奉殿下之命行事,卻從沒有加害你的心思!我若有不測,年年清明,你不要把我忘記!”郭樸震驚住!“你還信這個?”推背圖是古來預言奇書,能斷後日君主。郭樸這才明白為什麼虞臨棲不受秦王所動,他的不受所動,和郭樸等人的不受所動不一樣。郭樸受廖大帥指點:“百年登大寶者,是你我皆從。”郭樸和廖帥,一直對秦王客氣,對寧王也不差。當然寧王步步緊逼的時候,要作例外考慮。現在他明白過來,震驚吃驚,再心痛的看著虞臨棲:“臨棲,我寧願當年不認識你,也不願意你卷入這些紛爭!”這話聽著像是不中聽,虞臨棲眼睛一亮,喃喃道:“我就知道你心裡還有我!我攆走你妻子,真的是為你著想!”“臨棲,這些話不必再說,我和鳳鸞還是有緣!”郭樸幽深的歎一口氣,如果沒有攆走鳳鸞的事,不管怎麼樣,郭樸還會拿虞臨棲當成朋友!他初入官場,遇到的知已,第一個,也是最傷他的一個,郭樸對著虞臨棲不能自持,淚流滿麵:“我相信你!”得了這句話,虞臨棲露出如卸重負的笑容,久久再看郭樸一眼,轉身往堂下去,喝命帶他來的獄卒:“送我回去!”他的話已經說完,再不願意多留一刻。郭樸在回程路上,不止一次淚水欲奪眶而出。在他最恨虞臨棲的時候,也沒有想過以後黑他陰他,將心比心這句話,郭樸想可以倒過來用,由自己而推臨棲的心,郭樸相信他沒有加害自己的意思。有時候友人的感情,十分奇妙隻有身受者自己知道。心裡想著平和,遇到歹人的時候,隻能是少見的事。而天天眼視耳聞爭鬥,隻怕想的就不一樣。夕陽西下,郭樸沒精打彩回來。程知節候在營門口,手裡提著兩隻兔子:“都護,晚上我請你喝酒!”他故作興高采烈,郭樸還是看出來他眼中的難過。想想自己和虞臨棲,彆處都相合,隻是想的不同,眼看著離得遠而不可看到。郭樸心軟了,他本來就不是討厭程知節,是以前他自己官職低,怕女兒嫁過去要受氣。要是念姐兒那般賢惠的女兒,當父親的也還有些底氣。偏偏是二妹,從小野著長大的孩子,這麼大了在家裡要母親梳頭,同弟弟爭東西,到了父親身邊,無事還要使個小性子,同父親鬨鬨彆扭,嫁到王府當王妃,郭樸看出來程知節是真心,也不敢攀這親事。今天郭樸想的不一樣,跳下馬看兩隻兔子,誇道:“真肥!你既然有興,我擾你一回!”當天晚上郭都護的大帳裡,酒菜飄香。程知節讓自己的小廝煮的兔肉,離城近打得最好的酒。他倒酒,恭敬送給郭樸:“等回京,我有上好竹葉青!”“徐雲周一兵一卒也不支持,怎麼回京!”郭樸不忘記再罵徐雲周。程知節一笑:“他算什麼,雖然官比您高一等。”端起自己的酒,程知節目光躲閃著:“我敬都護!”郭樸一飲而儘,抹去唇邊酒水,對程知節亮亮空碗:“小王爺,你這酒敬的有名堂吧?”程知節迫不及待的陪笑:“二妹還是生我的氣,我的兵都不生我的氣,他們才是親眼見到。”出乎程知節的意外,隨他被綁的人,都說當時就明白。郭樸微笑:“你要是叛逆,還不把他們全宰了!”程知節大喜過望:“是是,隻是二妹那裡,您喝了我的酒,得給我美言幾句!”“我是你什麼人,要給你美言!”郭樸問過,程知節腦子轉得很快,起身一禮就貼上來:“嶽父!”都護大人好笑:“你三碗酒幾塊肉,我就是你嶽父了!”見程知節喜出望外要說話,郭樸抬手止住他:“我還沒有許你!”這忽驚忽乍的,小王爺覺得自己已經受不了,他嘀咕著:“相不中我,不就是怕二妹當不好王妃?”“你心裡全明白,還怪我?”郭樸反問他,程知節反手指自己鼻子:“我都想好了,我們今年回京去,讓母親請幾個宮中侍候的人,二妹很聰明,一學就會。不就是王妃,和我成親就是王妃!”郭樸嘲笑一下:“你想回京就回京!”程知節笑得難為情:“我求的舅舅,給二妹報的軍功!今年中秋節,宮中要看女將軍!”“又不是耍猴,她一個鼻子兩隻眼睛,有什麼好看的?”郭樸忽然覺得不對:“我不知道這事情!你這越級了吧!”程知節挺挺胸膛:“舅舅說隻要是正當的,他什麼都會答應!”“我是她老子,也不能提前知道知道?”郭樸斜眼他,小王爺笑得一臉正色:“大人的話,由舅舅來給您說!”郭樸哼哼兩聲:“你寫信到京裡,長陽侯再寫信給我,你真是麻煩事!”再教訓他:“年青人,就知道繞遠路!”酒到半酣,搖搖酒沒了,郭樸命南吉:“去我帳篷裡取酒去。”二妹問喝了不少還要酒,不放心自己送酒過來。掀簾子聽到幾句話,程知節正在訴苦:“我天天都巴結她,二妹就是生氣,還是生氣,她像個姑娘我真不喜歡,”郭樸瞪圓眼睛:“我喜歡!”對著程知節的苦瓜臉:“你嶽母也是這樣,二妹隨她母親!”程知節道:“嶽母比二妹和氣得多,二妹哪裡嶽母那麼體貼!”“程知節!”郭二姑娘一手挾酒瓶,一手叉腰,怒聲喝問:“你在說什麼!”程知節一跳起來:“你怎麼來了?哈哈,你來送酒的,真是個好姑娘!來,二姑娘,把酒給我,我陪嶽父喝得正好,沒酒了!”“哪個是你嶽父,哪個要給你酒喝,二姑娘不是你喊的!”二妹怒氣衝天,帶著酒轉身就走。程知節追出去,心裡叫苦不迭:“又生氣了!”郭樸眯著醉眼,對女兒這樣子不覺河東獅吼:“女兒大了,總歸還是個姑娘。”見南吉站在旁邊,郭樸問他:“讓你取的酒呢?”晚上繁星滿天,小王爺把醉酒的二妹送回來,笑逐顏開:“嶽父,成了!”郭樸嚇一跳,沉下臉:“成什麼!”“我和二妹拚酒,她輸了,再不生我的氣!”心思純純的小王爺很是狐疑:“您以為我們成什麼?”郭樸紅了老臉:“沒事情,你回去吧!嗯,年青人少喝酒!”過了端午節,快馬送來京中旨意:多年征戰,宜休養生息。宣懷化大將軍回京!郭樸對著旨意愣了半天,二妹小心翼翼過來問:“父親,您不喜歡?這不是正好,姐姐明年要成親,我們可以看她成親。”“成親是世保去送,有你什麼事兒!”郭樸深吸一口氣:“我就是想,是太巧了。你姐姐要成親,本來我還擔心我不能送。我本來是想過了中秋上折子,不想這旨意來得正好!二妹,你成親以後要受氣,父親幫不了你!”二妹暈暈眼珠子:“父親您是喜歡這旨意,還是不喜歡這旨意?”郭樸漫不經心:“喜歡,怎麼不喜歡,就是你的這一門親事,父親我無能為力!”“嘿嘿!”二妹出來告訴程知節:“父親很喜歡,我們可以回去,可以見母親,可以見姐姐,還有多吃包子,一定更會吃包。”頭幾天打發人去告訴鳳鸞,鳳鸞很喜歡:“我們也再不能呆了,不能總呆在這裡就不走。”念姐兒是母親肚子裡彎彎繞:“您要回京,還要親事要說呢。”“可不是,你方家嬸娘對我說,給孫王妃挑了好幾個,足夠她挑花了眼。”鳳鸞心中念念不忘的,還有這件事。郭老夫人坐一旁,鳳鸞和她商議:“母親,樸哥足有一年沒回來,和那個王妃不會有個什麼呢?”“你這心思真不錯,是男孩還是女孩,你看過,回來告訴我。”郭老夫人一本正經,念姐兒輕輕地笑,鳳鸞自己個兒再尋思:“這打仗能生孩子嗎?要是生了,可叫個什麼,多吃鹹菜?”郭老夫人和念姐兒都笑,郭老夫人道:“你呀你,無事就想這個!”念姐兒道:“要是不讓母親想,她可想什麼呢?”鳳鸞一臉肅然:“我放心你父親,不放心那王妃。要是真有什麼,我這不是先盤算好,解你父親後顧之憂?”又把汪氏想起來:“說起來這個人真是壞了心,爛了腸子,小段將軍受重傷,去信給她,她竟然一封也不回。我走的不是驛站,信是咱們家人送上門,親手交給她,還哄著她當麵看過。這個人,真是壞透了!”好在小段將軍又好了,鳳鸞為他雙手合十:“菩薩保佑,福大命大!”郭世保跑進來:“父親還沒有回來?”郭老夫人見到孫子,就喜笑顏開:“又去看了,不用看,他們回來那動靜就大了。”郭世保的話匣子第一千零一次被打開:“祖母我告訴你,父親手下有好多的人,”兩隻小手一攔:“好多好多,多得數不過來。”鳳鸞露出笑容,念姐兒低頭繡花:“又開始了!”院子裡是下午細陽,郭世保可以說到晚上。不是吃晚飯,還可以再說下去。晚飯前,郭世保閉上嘴,很是失望看窗外餘暉:“父親今天不回來?”吃飯的時候也不打精神,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郭樸帶著二妹和程知節,風塵仆仆,一下子出現在飯廳外:“哈,你們在吃飯,我餓了!”郭老夫人笑逐顏開:“瞧瞧,他小的時候,就是這樣。”“我餓了,”這是二妹,程知節猶豫一下:“我也餓了。”兩個包子破空而來,郭世保手勁兒不小,包子擲出風聲:“二姐,接著!”二妹一手接住一個:“你這是喂什麼呢?”郭世保不為所動:“你以前顯擺自己功夫,不總讓我這樣!”鳳鸞站起來,見英姿煥發的丈夫就在眼前,目不轉睛看著,緩緩流下淚水:“樸哥!”郭樸輕擁她入懷:“我也很想你!”最後一絲夕陽落下,丫頭們及時點起的燭火盈盈閃爍。燭火驚醒鳳鸞,她匆忙道:“快,你快坐,念姐兒,快彆吃了,你父親愛你做的湯,快隨我來,多吃包子,彆和姐姐搶吃的!”郭世保手飛快把幾塊肉挾走,響亮的答應著:“好!”二妹手急眼快挾走幾片火腿,對弟弟得瑟一笑,郭世保回她瞪瞪眼。郭老夫人得已獨占郭樸,不停地給他挾菜,不停地問他話:“世保說,你那裡這樣的?”郭樸頭也不抬:“嗯!”“世保說,你那裡又那樣的?”“嗯!”“世保說你這麼大了,還和當兵的打架,是真的?”“嗯!”郭樸趕快又搖頭:“那是切磋!”------題外話------介個,要結了……。請假三天寫大結局!感謝一直支持的親們,o(n_n)o以後再說三百萬的理想,會現實些!可見,無處不是明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