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田氏將湘雲喚出來,還說要送給李明佑做妾,黛玉大驚失色,怔怔看著湘雲,一時竟說不出話來。李明佑見了黛玉的神色,心中自是憐惜,忙遞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方才轉頭看向田氏,冷冷道:“我夫人昨日進門,王妃便這般迫不及待,讓我納妾,我竟不知道,誰家有這樣的規矩。”拂一拂袖,冷哼道:“若要人敬重,自己須得循規蹈矩一些,若是任意妄為,休怪我不給你留臉麵。”他聲音冰冷,帶著迫人的氣勢,田氏心中顫抖了一下,有些驚懼,卻仍舊不肯死心,皺眉道:“我給你挑的女子,不但姿容絕麗,還是大家閨秀,這樣的品格,給你做妾,綽綽有餘,為什麼你竟不願意?”李明佑冷笑道:“這是我的事情,與你有什麼關係?旁的事情,由著你鬨去,但倘若你以為能將手伸進我房裡,那就打錯主意了!”田氏臉上陰晴變幻,沉默了須臾,將目光投向黛玉,沉吟道:“齊人之福,人人都向往的,世子不肯接受,莫非是因為世子妃善妒,世子不願違逆,這才違心推辭?”她這番話用心險惡,雖是在問李明佑,言語中,卻是將矛頭對準了黛玉。李明佑聞言,哪裡容得她欺辱黛玉,伸手拍案,寒聲道:“世子妃乃皇上親賜下來的,你竟敢暗指她善妒,懷疑天子的眼光,如此大不敬,也忒可惡了。”田氏呆了一呆,呐呐道:“皇上的目光,自然是極好的,我不過是見世子執意推脫,一時心急,才說錯了話,便是皇上知道了,也必定不會管東平王府的家事。”她不敢再說黛玉的不是,解釋了兩句,便將目光投向東平王,卻是露出一副傷心的模樣,徐徐道:“王爺你瞧,世子看我的目光,冷得讓人心寒。我做事情,全是為了他著想,他素來有風流之名,雖然近來收斂了些,但骨子裡的性情,必定還是一樣的。我擔心世子妃身子嬌弱,難長久留住他的心,這才選了個閨秀進來,一則,讓世子享齊人之福,也好長久收心;二則,世子妃嫁進來,人生地不熟的,這位史姑娘與她是姊妹,有史姑娘伴著,她也能自在一些。我一片丹心,全是為了他們,實在不知到底錯在何處,竟惹得世子這般橫眉冷對。”說到最後,聲音嗚咽,竟落下淚來。湘雲自進了東王府,經田氏點撥,與田氏倒是有了些默契,加上心知自己此行,關乎賈家生存,故而就算再惦記寶玉,也隻能放下,儘力留下來才行。此刻見田氏做戲,湘雲忙走到田氏身邊,跪下道:“王妃彆傷心了,世子不過一時想偏了,待明白了王妃的好意,自然不會仇視王妃。”說著偏過頭來,也看著東平王,聲音嬌柔中蘊著柔順:“自進了王府,王妃時時提點,讓我今後好好伺候世子,與世子妃好好相處,我很願意照王妃之言行事,王妃對世子一番好意,還請王爺明斷。”黛玉見她如此,氣得說不出話來。她實在無法明白,昔日爽朗大氣的湘雲,有朝一日,為何會露出這樣不堪的一麵。東平王內寵雖多,但田氏一向是最得寵的,此刻見她梨花帶雨,不免很是憐惜,又見湘雲恭順溫和,心中也是滿意,加上他覺得,納妾乃是小事一樁,為小事拉扯不清,實在沒什麼意思。東平王便抿了一口茶,看向李明佑,徐徐道:“大戶人家,三妻四妾是少不了的,王妃又是一片好意,你就納了這史姑娘,皆大歡喜,豈不是好?”李明佑想也沒想,便搖頭道:“田王妃胡鬨,怎麼父王也糊塗了?我才剛新婚,就納一房妾室,傳出去,不知情的人,還當我沒有女色不能活呢。”他說到這裡,回首看向黛玉,眸中漾出深深的柔情,聲音堅決至極:“我聲名狼藉,能得世子妃為妻,已經心滿意足,隻盼與她相攜白頭,絕不願納什麼小妾,影響我們夫妻的感情。”房中之人聽到李明佑訴說衷腸,都露出無法置信的模樣。要知道,李明佑可是浪子,如今,竟說出為了一個女子,不願再納妾的話。這樣大的轉變,實在令人無法想象。黛玉臉上紅霞滾滾,心中羞澀又甜蜜,被湘雲帶來的不快,也儘數消失無蹤。李明佑訴說完自己的想法,方回身來看東平王,一字字地道:“父王,我這一生,並沒有求過你什麼,就這一次,還望你能讓我選自己想過的生活,讓我一生幸福無憂。”對於李明佑鐵了心不納妾,東平王雖然不以為然,但眼見著李明佑露出懇求的神色,心中卻是有所觸動。畢竟,李明佑是他的嫡長子,對於這個兒子,他一直是極在乎的。對於李明佑的心願,他並不願太勉強。何況,在東平王心中,妾,不過是個玩意兒,他並不願意,為了無關緊要的人,與李明佑生分了。田氏眼尖,見東平王露出軟化的神色,忙搶在東平王開口之前,先道:“俗話說得好,長者賜不敢辭,方才王爺已經說了,讓世子納了史姑娘,世子不但不聽,還一通話說出來,竟是想違抗父命嗎?”李明佑見自己幾乎要說服東平王,田氏卻出來橫插一杠子,心中不由大怒,指著田氏冷笑連連。田氏被他目光中的冷峻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心想,反正已經成了死結,與李明佑撕破臉了,今兒個無論如何,也要將湘雲推到李明佑身邊,不然,可就在眾人麵前大大丟臉了。至於湘雲成為妾室之後,是否能得寵,暫時不在她考慮之列。田氏一麵想,一麵看向東平王,含淚道:“王爺,世子如此不聽教,我今兒個的麵子算是丟儘了,還望你為我說句話兒,不然,我以後隻怕沒臉見人了。”她這眼淚,實在是利器。色令智昏,此話誠不虛,何況東平王向來寵愛田氏,見狀,心中的那杆秤立刻偏了過去,擺了擺手,以低沉的語氣道:“罷了,彆再吵鬨了,王妃確是一片好心,佑之,你命人在你的住處收拾個院子,安置史姑娘,以後,她便是你的妾室了。”黛玉聽了這番話,隻覺得心中一沉,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李明佑聽了東平王的話,早就變了臉色,此刻見黛玉身子顫抖,臉色浮現出一絲蒼白來,心中憐惜又難受。他便淡淡一笑,聲音平靜,卻蘊含著堅決不移之意:“我的心意,已經想父王說明,父王卻執意為難人,莫非,父王存心不想要我這個兒子?”東平王被他決絕的語氣驚住,卻不願就此讓步。畢竟,男人都是愛麵子的,眾目睽睽之下,若是被李明佑威脅兩句,就此退讓,必定會成為笑柄。東平王想到這裡,便眯了眯眼,淡淡道:“你這是什麼話?不過讓你納個妾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如何竟說起狠話來了?”頓了一頓,看了臉色難看的李明佑一眼,又道:“何況,雖讓你納妾室,給個名分,但你若是不願意寵愛這女子,也沒人會勉強。”湘雲眼見得李明佑執意不肯納自己,心中有些屈辱,此刻聽出東平王語氣中的滿不在乎,心中越發沉重難受。然而事到如今,已經無法再回頭,故而湘雲隻能低下頭,咬著唇不言不語。不料李明佑聽了東平王的話,依舊絲毫不讓,固執地道:“誰愛娶誰娶去,我這一生,有夫人相伴,已經足矣。倘若,父王不肯應允,我情願不要這世子之位,與夫人過尋常人的日子。”田氏聽了這話,不由心中暗喜,倘若真因為此事,李明佑棄了世子之位,自己的兒子,就大有希望了。故而,她心中巴不得鬨得更厲害些,當下立刻收了淚,向東平王道:“王爺,妾身實在替你難過,你一片好心,世子卻不肯領情。哎,算了,他竟說出要棄了世子之位的話,想必是不會聽王爺之言了,此事不如就此罷了,免得他當真離府,到那時,不但貴妃娘娘不滿,便是王爺自己,也必定後悔莫及。”表麵上,她雖在勸東平王,實則卻是在火上澆油。果然東平王聽了,臉色變了又變,冷笑道:“本王又不是隻有他一個兒子,他不想要世子之位,多的是人要。缺了他,我這東平王府,難不成就撐不住了?至於貴妃,到底是本王的妹妹,本王才不信,她會為了區區一個侄子,跟本王過不去。”他說完,斜睨了李明佑一眼,聲音中多了些許冷意:“本王話都說儘了,要麼,你納了這房妾室,要麼,你另謀去處,何去何從,你自己選。”為了賭一口氣,東平王已經墮入田氏設好的陷阱中。李明佑聽了,臉上的神色卻沒有什麼波動,反而淡淡一笑,回身來看黛玉,眉眼間的柔情幾乎化不開。他雖是不語,但這般神色,卻是讓眾人明白了,他心中的抉擇,到底還是偏向了黛玉。黛玉心中歡喜甜蜜,隱約還夾雜著一絲出乎意料。在嫁進來之前,李明佑曾信誓旦旦,說以後會護著自己,當時,黛玉雖然信了他的話,卻並沒有想到,他會為了自己,做到這種地步。情願放棄世子之位,也不願辜負當初許下隻娶自己一人的諾言,得夫如此,更有何求?東平王見了李明佑的神色,心中不由火起,正要發怒時,卻聽得一道清淩淩的聲音響起,溫婉悅耳:“公公息怒,佑之隻是一時昏了頭,才會頂撞公公,不會有下次的。”看了湘雲一眼,咬著丹唇道:“史姑娘品格上佳,她既願為妾,兒媳願意讓她進門。”此言一出,滿室震驚。雪雁、春纖麵麵相覷,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李明佑一臉錯愕,看著黛玉道:“夫人何出此言?”黛玉心中酸楚,卻沒有露出來,隻是淡淡笑道:“我這番話,自有我的道理,佑之,你不要反對。”李明佑依舊一頭霧水,怔怔看著黛玉,幾乎不知該如何反應。東平王看也不看一臉呆滯的李明佑,而是露出淡淡的笑容,開口道:“難得兒媳大方賢明,此事就這麼定了。”頓了一頓,轉了話頭道:“鬨了一場,本王頭昏眼花,何況還有政務沒打理完,本王要去書房,餘下來的事情,由王妃打點了。”言罷更無二話,起身彈了彈衣袖,揚長而去。待他走後,李明佑方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拉住黛玉的衣袖,急急地道:“夫人,你為什麼要讓步?”黛玉拍拍他的手,安撫道:“世子且稍安勿躁,待會兒再解釋。”說著便看向田氏,淡淡道:“此間事情已了,王妃,我們夫妻要告退了。”說著,斂起衣衫福了一福,恪守禮儀。李明佑那邊,卻隻是瞪了田氏一眼,便拉著黛玉出屋。兩人上了輦車,李明佑心急如焚,拉著黛玉詢問緣故,黛玉卻合上眼,一直默默不語。李明佑心中焦急,卻隻得順著黛玉的心意,沒有追問下去。一時回了院子,兩人進了新房,李明佑再問時,黛玉方才道:“今日之局,實在險惡,我不願你與公公鬨翻。”李明佑拉住她的纖手,歎道:“鬨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玉兒,有你在,世子之位,我根本不看在眼裡。”黛玉搖了搖頭,道:“你不在乎世子之位,我知道,我方才那麼選,也不是為了世俗的名利,而是不願你與公公吵鬨,最終落到反目的地步。”看了李明佑一眼,歎了一口氣,聲音中多了些哀切:“佑郎,我自小父親過世,這些年一直極後悔,當初不該進京,應該陪在父親身邊,讓他多享享天倫之樂。我自己沒法子得到親情,深受其苦,自然不願意你與公公鬨翻,無法在他身邊儘人子之責。”李明佑聽了這番話,驟然明白了黛玉的苦心,心中有些酸楚,沉默了一會兒,方才軒眉道:“他不通情理,這樣的父王,儘不儘人子之責,我根本不在乎。”“可是我在乎,”黛玉看向李明佑,徐徐道,“若因為我,讓你們父子失和,我心中永遠難安。”李明佑聞言,定定看著黛玉,歎息道:“玉兒,你曾說過,自己的心很小,不願讓夫君納妾,為了我,你竟連自己堅持的原則也要放棄?”聽了這話,黛玉心中難受,卻還是道:“佑郎,你為了我,世子之位也能舍棄,夫妻一體,為了你,我又豈會頑固不化?”頓了一頓,溫柔看著李明佑,接著道:“何況我心中清楚,就算容許史姑娘進門,你也絕不會親近她,是也不是?”李明佑聽了這話,伸手給黛玉理了理鬢發,頷首道:“你是對的,這一生,除了你之外,我不願再碰任何一個女人。”沉吟了須臾,沉沉歎了一口氣道:“罷了,為了你的名聲,這次我就罷了。畢竟,你剛剛嫁進來,若我真跟父王鬨翻,攜你離開王府,必定會惹來不少閒話。不知情的人,說不定會在背後說你是紅顏禍水呢。”黛玉見他最終放棄爭論,也是為了自身的名聲,心中自是溫情脈脈,伸出手來,抱住了李明佑的腰。美人自動投懷送抱,李明佑心中自是大喜,忙也伸出手來,輕輕擁黛玉入懷。他抱著溫香軟玉,心中思緒翻騰,慢慢地,有一個計劃在心中成形,思路漸漸清晰起來。賈家竟敢將心思動到自己頭上,膽子壯得很。李明佑猜不出,他們送人來的目的,也沒興趣知道。反正,他們惹上了自己,就彆想自己會仁慈。不出一月,他必定要讓賈家人知道,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必須要付出慘烈的代價。正想著,李明佑突然覺得肩上有濕意,心中驚愕,忙抬頭去看黛玉,卻發現,不知何時,黛玉竟落起淚來。李明佑心痛不已,忙問道:“玉兒,你怎麼了?”黛玉伏在他肩上,嗚咽道:“佑郎,我心中很難受,我知道,你不會喜歡她,但是,一想到這個世上,還有人能分享我的夫君,我就覺得,心中壓上了一塊大石。”李明佑聽出她言語中的悲切,心中滋味難辨,歎息道:“玉兒,我曾說過,此生不讓你落淚,卻沒有做到,實在對不住你。”一麵說,一麵吻上她的淚水。輕柔的吻落在臉上,漾起異樣的感覺,黛玉心中酸酸甜甜的,搖頭道:“你沒有做錯什麼,對不住我的,另有其人。”李明佑聽了,自是知她指的是何人,眸中迸射出冷峻的光芒,徐徐道:“玉兒你放心,我已經想到法子對付那姓史的和賈家,定然會讓那些無恥的人後悔莫及。”黛玉聽了,一時忘記哭泣,好奇地道:“什麼法子?”李明佑微笑道:“待會兒再告訴你,至於現在,還是做正經事要緊。”黛玉疑惑,皺眉不解,李明佑點著她的額頭,一本正經地道:“已經到了用午膳的時間,我的玉兒該吃東西了,不然會傷身體的。”黛玉撇嘴,滿不在乎地道:“用飯罷了,這算什麼正經事?”李明佑斂了微笑,正色道:“在我心中,這就是正經大事。”黛玉看著他嚴肅起來的神情,心中漾出深深的溫情,濃濃的感動。在這個世上,除了他之外,不會再有另一個男子,將自己是否用膳看做頭等大事。唯有他,處處在意自己,唯有他,是自己情之所係,魂之所依。------題外話------雷電天氣,想多寫些也不成,實在對不住了。明天休息,如果天氣好,一定多更一些謝謝親們支持,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