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王副館長正在家看電視,外麵有人敲門。 外麵很黑,剛開門一下子沒看清,待那人進門後,才知道是老宋。 多時不見,隻聽說老宋發財了。王副館長見老宋那副油膩膩、紅光光的臉麵,就相信這話一點不假。 老宋見麵就說:“我想整一下老馬這狗東西。” 王副館長說:“那口氣還沒消哇?” 老宋說:“除非老馬垮台。” 王副館長說:“老馬垮不了。” 老宋說:“我看未必。上回的考試,大家意見大得很,若是知道老馬私自招收了冷冰冰和肖樂樂,他們不把文化館鬨個底朝天才怪。” 王副館長說:“你可不能到處煽動人民群眾造反!” 老宋說:“你怕什麼?” 王副館長說:“你還想不想回文化館?” 老宋說:“老馬一走我就回。” 王副館長說:“這事牽扯到冷部長,若是得罪了冷部長,事情就鬨大了。還有,冷部長知道我和老馬不大合拍,說不定還會猜疑是我謀劃的呢!” 老宋罵了一句臟話:“沒料到還得放那狗東西一馬。” 又說了一會兒話,老宋從包裡拿出一條“阿詩瑪”香煙送給王副館長。王副館長不肯收。老宋說,這是他剛才打麻將贏的,沒花本錢,不收白不收。王副館長笑一笑後,不再推辭。 送老宋出門時,見外麵開始下雨了,王副館長就叫仿蘭收陽台上的衣服。 半夜裡,王副館長被雨驚醒。起床關窗戶時,他發現雨下得很猛,很恐怖。 這場雨下了一個星期,縣裡主要領導都下去防洪。領導下去時都要帶一名記者,電視台的攝像記者被書記、縣長、副書記和組織部長帶去了。作為第五把手的冷部長隻好叫文化館派個搞攝影的人,隨他一道下去。 老馬見此項任務重大,就自告奮勇地隨冷部長下鄉。 老馬在鄉下乾的時間長,有經驗,他想借此機會,在冷部長麵前挽回影響。老馬隨冷部長鞍前馬後跑了五天,回來後,冷部長果然在幾個不同的場合裡表揚了他。 這一陣縣電視台都是關於抗洪救災的新聞,由於沒人扛著攝像機跟著冷部長,所以電視上一直沒有冷部長的鏡頭,隻有幾條口播新聞裡提到冷部長。 就在這時,地區群藝館下發了一下通知,準備舉辦全區“戰洪圖”攝影作品大展。老馬靈機一動,便決定先搞一個全縣抗洪救災的攝影作品展覽。 王副館長自然沒有不同意的。 經過半個月的籌備,共征集到一百多幅作品。老馬也從自己的攝影作品中拿出十餘幅,放入其中,然後由館內幾個搞攝影的人,從中挑出七十幅參加展覽。 王副館長也在其中。 王副館長對老馬的攝影作品很有興趣,他說老馬拍攝的這一組作品在用光和造型上,都與《 都與《秋風醉了》有質的區彆。老馬的這組作品以冷部長在洪水到來之際的各種動作和表情為聯係,構成一個有機整體。大家一致同意這十幅作品全部入選。 展覽定於九月一日開幕。八月三十一日,先進行預展,請主要領導來審查。冷部長聽老馬彙報了展覽內容,很是高興。剛好地委宣傳部熊部長下來檢查慰問,冷部長就邀他一道來看預展。 熊部長和冷部長進展廳時,老馬帶頭鼓掌,王副館長和參展作品的作者也都鼓了掌。 冷部長掃了一眼那十幅關於他的作品後,就回頭注視熊部長看這些作品的表情。 熊部長按照次序細細看來,看到有特點的作品還評說幾句。當看到老馬的十幅作品時,熊部長忍不住聳起了眉頭。儘管他很快就糾正了這一動作,但還是被冷部長和老馬他們發現了。 老馬回頭再看自己的作品,不免大吃一驚!彆人作品中,搶險救災的乾部群眾個個樣子像泥猴,唯有自己拍攝的冷部長,上著白襯衣,下穿絲襪和膠鞋,旁邊還有人替他打傘遮雨。 老馬喃喃地說:“我怎麼沒考慮到這一點呢?”邊說,兩腿邊發起抖來。 冷部長送熊部長回賓館後,又獨自回到文化館。 展廳裡隻有老馬一個人,他正在將自己的作品往下取。 冷部長將手中的茶水瓶,一下子摔到老馬的麵前,並大吼一聲說:“老馬,你真是一頭教不轉的蠢豬。你誤老子不淺啦!” 老馬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冷部長走後,老馬鎮定精神,到暗室裡泡了幾個鐘頭,還是挑不出一張有關冷部長抗洪的比較像樣的攝影作品。 老馬在暗室裡呆坐到天黑,聽見孩子在外麵喊,他才出來。 第二天正式展出,縣委書記要來剪彩,冷部長不能不來。 剪完彩,進了展廳,冷部長看見昨天掛著老馬的攝影作品的地方,換了一幅二十寸的也是關於他的攝影作品。 縣委書記看過之後,連連說好,拍出了冷部長的精神麵貌。 這幅攝影作品的作者卻是王副館長。 不過,隻有拍攝者和被拍攝者自己清楚,這是幾年前拍的。當時冷部長還是個科長,有一天,他拖著板車去煤廠買煤,回來時遇上了雷陣雨,他將衣服脫下來遮住車上的煤,冒雨往家裡拖,正趕上王副館長拿著照相機在路旁的屋簷下躲雨,就將冷部長的狼狽樣子拍了下來。照片洗出來後,王副館長還特地跑到宣傳部和他逗樂了好一陣。 全縣“抗洪救災”攝影作品展覽閉幕那天,冷冰冰笑著對王副館長說:“你的鬼點子真多!” 王副館長明白,這是冷部長在讓女兒傳話。 王副館長的這張攝影作品被選送到地區參加展覽,受到一致好評,並被改名為《宣傳部長》,發表在省報上。 九月底,冷冰冰悄悄告訴他,老馬要調離文化館了。 果然,沒隔幾天,老馬就被組織部找去談話,讓他去縣農科所任黨支部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