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醉了 1(1 / 1)

電視播完晚間新聞以後,王副館長才回家。 王副館長進家門時,妻子仿蘭已經摟著女兒睡著了。客廳裡,老父親還在地板上趴著,修補一雙舊膠鞋,屋子裡彌漫著一股膠水的香味。見兒子回來,父親隨口問他吃飯沒有。聽說兒子真的沒吃晚飯,父親連忙起身到廚房去弄吃的。 王副館長在客廳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忽然從膠水的香味裡聞出煤氣的味道,他趕緊跑進廚房,一把將煤氣罐擰死。 父親說:“怎麼關了?正準備點火呢!” 王副館長說:“你不是點火,是打算放火。跟你說了一百遍,要先將火柴點著,再開煤氣開關,你總是記反了。” 父親說:“我見你媳婦也常常先開煤氣,再劃火柴。”停一下,又說,“要怪也隻能怪她,因為怕女兒玩火,就將火柴藏得連我也找不著。” 王副館長劈手奪過火柴,轉身將門窗都打開,讓風吹了一陣,這才將煤氣灶點燃了,又隨手將一隻鍋放上去,加了些水,說:“煮點麵條。”正要走,見父親正在拿雞蛋的雙手黑黑的,上麵還粘有些許從膠鞋上掉下來的粉末,他連忙說:“我自己來,你歇著去吧!”一邊皺著眉頭從父親手裡接過兩隻雞蛋,一邊將父親推出廚房。 王副館長將雞蛋麵做好了,盛到碗裡,正要吃,父親又轉回來,衝著王副館長說:“我聽說有件事對你不利。” 王副館長擱住筷子問:“你能聽到什麼重要事情?” 父親說:“下午,李會計的母親送鞋來時,親口對我這樣說的。我問是什麼事,她也隻撿了一隻耳朵,沒聽清是什麼,反正是李會計在家裡說的。” 王副館長想了想說:“你彆瞎操心,在中間亂攪和。我的事你想關心也關心不了。”父親說:“我隻是提醒你一下。” 吃完麵條,王副館長弄些熱水將身上擦洗一把,正要睡覺,見父親仍在客廳裡補膠鞋,就說:“一雙破膠鞋,你想補出一朵花來?”父親說:“這天怕是要下雨了,人家到時要穿呢。” 王副館長懶得再理睬,開了房門,就往床上鑽。 仿蘭仍舊沒醒。王副館長在床上倚坐了一陣,忍不住用手去摸妻子。摸了一陣,仿蘭終於醒了,朦朧地問:“什麼時候回的?快睡吧!” 王副館長說:“有件喜事要告訴你。” 仿蘭振作了些。王副館長繼續說:“組織部約我明天下午去談話,可能是要我當正館長了。” 仿蘭說:“這也叫喜事?代館長都代了**年,人都累脫了幾層皮。現在,你就是坐著不動,百事不做,也該送你一頂館長帽子戴一戴。” 王副館長說:“話是這麼說,可人家如果成心不讓你升這半級,你也沒辦法。” &n /> 仿蘭說:“所以你就把這個響屁,當成了喜事。” 王副館長說:“你以為我當上****才是喜事?這好比月月發工資,明知這筆錢是你該得的,可一到領工資的時候,人人都挺高興,都把會計當成了菩薩。” 仿蘭打了一個嗬欠。女兒忽然叫了一聲:“我要屙尿!”仿蘭連忙跳下床,抱起女兒要去衛生間。一開房門,見公公正蹲在客廳地板上,忙又縮回來,仿蘭隻穿著乳罩和三角短褲。她將女兒往丈夫身上一扔,回頭鑽進被窩裡。 王副館長抱女兒去衛生間。路過客廳時,朝父親說了幾句重話。待他從衛生間出來,父親已上床睡去,破布、破膠皮撒了一地板。 關了房門,仿蘭說:“他又是沒洗手臉就去睡了?下回,他的被窩你幫忙洗。” 王副館長不作聲。放好女兒,他又續上剛才的話題說:“領一個月的工資,就說明自己有一個月的價值。讓我當正館長,也就說明我有正館長的價值。不讓我當,就意味他們不承認我有這個價值。” 仿蘭猛地說一句:“就像母豬肉不是正經肉一樣?” 王副館長說:“差不多是這個道理。” 仿蘭又說:“隻有你把狗屎當金子。換了我,倒要先考慮考慮這個館長能不能當。要當也得提它三五個條件。” 王副館長說:“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算了,睡吧!明天上午那一道難關,還不知道該怎麼過呢!” 仿蘭說:“誰叫你充好漢,領導要安排親戚子女到文化館,你答應就是,這個單位又不是你私人的。我們圖書館隻有十個編製,卻進了二十一個人,工資獎金反而比你們發得多。領導子女來是好事,可以通過他們走捷徑找財政局要錢嘛。” 王副館長說:“文化館是搞文藝的,不考試就答應讓誰誰誰進來,那怎麼行?” 有一陣兩人都沒說話。王副館長一翻身,胸脯貼到仿蘭的背上。 他正要將手伸出去,仿蘭又開口說:“你父親和李會計的母親關係怎麼這密切,是不是在談朋友?” 王副館長一愣。仿蘭繼續說:“這一段你父親經常帶著孩子到李家去串門,今天下午,他又將李家的破鞋,抱了一大堆回來補。” 王副館長記起父親剛才說的話,他當時還以為父親補的是自己家的鞋,但他仍替父親辯解:“父親當了一生的補匠。這兩年不讓他上街擺攤,他就像丟了魂似的。能幫人補鞋,就證明他活著有價值。你也彆亂猜。” 仿蘭說:“又不是我的親老子,我才不管呢!我隻要你告訴他,彆臟了我的屋子就行。” 王副館長的興致一下子全沒了,他翻了一下身,將自己的背對著仿蘭的背。仿蘭說風灌進被窩裡了,他也懶得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