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這是，作業沒做完呢，還是考試考砸了？”對方是個小姑娘，十來歲了，為了避嫌，裴昶沒有上手安慰她，隻探頭看了看她家緊閉的房門。“你爸媽又吵架了？”兩口子經常吵架乃至打架，前兒還聽說過年那兩天，不但是兩口子打，兩口子背後的家裡人也火拚了一場，場麵堪稱熱烈。“裴叔叔，我能不能借你家電話用用。”小姑娘抽泣著，一字一斷的開口，聲音都是嘶啞的。裴昶連忙將人領進屋，房門沒關，讓她坐客廳沙發上自己打電話去。看小姑娘這樣子估計晚飯也沒吃。裴昶在廚房裡轉了兩圈，找到一把麵條一盒午餐肉罐頭和兩顆雞蛋。二十分鐘後，他端著兩碗麵條出來，上麵各臥了個荷包蛋。“先陪叔叔吃點東西，加班給我加餓著了。”並沒有多說什麼，裴昶埋頭就吃。小姑娘道了聲謝，小口小口的吃起來。等吃完了，裴昶才往後一靠，狀似隨意的問她爸媽怎麼沒在家。“我爸回我奶那兒了，媽媽帶著弟弟回去找姥姥姥爺。”“他們這兩天回家不？”小姑娘哭著搖頭，也沒哭出聲，眼淚成串的往下落。裴昶大概是明白小姑娘處境不太好了。可即便父母雙方都不待見小姑娘，也不能把人鎖屋外頭啊。“這樣，你今晚就先在叔叔這邊對付一晚上，等明天你爸回來，我跟他聊聊。”小姑娘哭得更凶了。把小姑娘安頓好，裴昶讓她自己先睡，又出去了一趟，給買了牙刷牙杯洗臉毛巾之類的。最重要的是，他得先去找工會主席說說這事兒。廠裡一般職工家庭出現問題，都是工會下麵的乾部負責調解。工會袁大姐聽說了這事兒，氣得拍桌子。“行，明天看他回來不，要是不回來，我上他.媽那兒找他去。這個癟犢子玩意兒，把老婆打跑了，現在女兒也不管，我看他是皮鬆了得緊緊。”袁大姐又看了眼裴昶：“今晚就先辛苦你，要是明天事兒還不能解決，我來安排小姑娘的生活。”“行，那就這樣了。”裴昶著急趕回去，怕小姑娘一個人呆著害怕，“明兒我要去市裡開會，中午就讓她來找你行不？”袁大姐說她上班就領人去，裴昶這才轉身跑掉。袁大姐的丈夫老王從樓下晃晃悠悠回家，看到老婆氣鼓鼓的樣子，問了一句。“這事兒啊，估計難辦。”老王朝沙發上一趟，雙手交握胸.前，“我聽他們班組的人說，這小子跟隔壁線纜廠的一女工攪和上了，打老婆估計就是想離婚。這小姑娘他恐怕是不想要的。”“怎麼能這樣？”袁大姐氣得腦仁兒疼，“孩子要是判給他了，難不成他還不養？” 老王偏頭看向老婆，哼笑一聲：“你等著吧，這家子的事兒，夠燙手的。”袁大姐斜睨丈夫：“你知道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老王撇嘴：“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就一工會成員，真把自己當乾部了？這事兒，誰摻和誰倒黴。那兩口子也不是好貨，造孽的是他家姑娘，小小年紀，爹不疼娘不愛的，以後啊，還不知道咋樣呢。”“話雖然是這個理，可到底是親生的，養活到成年總該吧。”老王來了談興，側轉身，表情一言難儘：“那女工家裡可還有兩個孩子呢。我聽人說，她那個小兒子，不是她丈夫的。”啪嗒，袁大姐手裡的搪瓷盅掉了。“難道說是他倆私生的？”“誰知道呢。反正我勸你意思意思就得了。他家的大閨女，十有八.九還是會送去她奶那邊。活得好不好，難說哦。”第二天，裴昶一大早起來去買了早飯，回來時小姑娘也起來了。眼睛腫得不行，紅彤彤的，小臉上都皮皸了。裴昶活得粗糙，沒有給孩子擦臉的東西，又不敢把人丟家裡，乾脆帶著去了辦公室。他們辦公室有女工程師，一看這樣子，彆的不說，幫忙擦個臉梳個頭還是行的。九點半，袁大姐跟辦公室主任過來，把小姑娘領走了。一大上午，辦公室的人都沒有能靜下來工作的，全在議論這事兒。裴昶旁邊那個帶著黑框厚瓶底眼鏡，梳著大蓋頭的男工程師湊過來，問他知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裴昶心裡煩躁，也確實不知道，剛搖了頭，還沒開口呢，就聽老高又在那邊陰陽怪氣了。“裴工還真忙啊，又要加班，還要談戀愛，還忙著摻和鄰居家的瑣事幫忙帶孩子，今年的優秀員工沒有你我都不服。”“那可比不上您老，雖然加班了也沒見著成果，但時間可是坐夠的了。”旁邊小年輕定力不夠，噗的一聲，在安靜的辦公室裡特彆刺耳。“你！”老高把杯子重重一放，目眥儘裂，“小子，我上班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玩泥巴。”“是，所以我上班的時候，您老可以儘情的玩核桃。”裴昶才不會慣著他。本來敬老尊賢是禮貌，但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他了，從來廠裡開始，老高就經常對他陰陽怪氣。不理他，還蹭鼻子上臉，非得把他戳痛了，才肯消停。老高氣得捏著拳頭站起來，這時候辦公室裡另外的老同誌就開始勸架了，最後把老高拉出去才算完。看到辦公室裡三位要退休的老同誌一起走了，新來的小年輕才悄悄問他帶崗師傅。“高工怎麼老是針對裴工啊？”他帶崗師傅瞥一眼周圍，敲了敲他腦袋，把圖紙卷起來，起身：“走，去三車間看看實物你就知道怎麼思考改進方向了。”帶著徒弟出去的時候，還特意跟裴昶身後過，拍了拍他肩膀。過去三車間的路上，他帶崗師傅才小聲的解釋了下老高的刁難所為何來。“可是裴工調過來是部裡安排的，又不是他非要過來，高工女婿沒能通過部裡的考核，管裴工什麼事兒？”“利益迷了眼唄。如果裴工沒來，以高工女婿的實力，進來之後他再帶一帶，基本也能直接上手。這人不就是怕比較麼。再說了，其實每個廠都有這樣的情況。我們這邊還好，畢竟廠子小。刃具廠那邊為了一個入廠名額，群架都打過好幾次。”一轉角，師徒倆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