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也有點為難，最後想了想，咬著嘴唇開了價：“省城一幅畫十塊二十都有，但是人家是知名的漫畫家畫的。你……要不五塊？這個價格已經很高了。”董宴如也知道，自己啥名氣沒有，五塊錢已經相當不錯，縣城裡一間二十平米的房間，一個月租金都才八.九塊呢。這姑娘給價給得高，估計也是家裡不缺錢的。其他圍觀的人一聽，這價格實在不能接受，本來還蠢蠢欲動的幾個甚至退後了一些。董宴如也知道，自己這畫就是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想要憑這個暴富是不可能的，賺點小錢應該還不錯。最重要的是，她需要在圈子裡有一定的知名度，這樣才能進行下一步計劃。又畫了半個小時，在女孩子的要求下，增加了一些她喜歡的，又對畫麵沒有影響的小裝飾後，女孩美滋滋的拿著畫走了。董宴如朝圍觀的人笑笑，又重新夾起一張紙，開始繼續畫素描。這一次找上她的，是三個年輕人，看穿著打扮像是工人。“妹子，那個我問問，我們仨畫一幅上，多少錢？”“看你們畫哪種風格了。要是這種素描的，三塊一幅，要是漫畫風格的，五塊。”“為，為啥啊，剛你畫的那個女同誌，都不像她了。”董宴如沒法給不懂的他解釋什麼叫漫畫式誇張，隻好說如果他們追求寫實，可以畫素描這樣。三人商量了半天，決定畫一幅，但是說好了，要是畫得不像，他們不給錢。“行，但是不給錢我畫可不會給你們。”想白嫖，門兒都沒有！旁邊人本來都打算走了，一看這陣仗，沒事兒的人又留下來圍觀了。三個小夥子站到董宴如對麵，被圍觀得手腳無措，臉都脹紅了。還好，董宴如下筆很快，也沒要求他們必須一動不動。同樣半個小時左右，一副三人頭像栩栩如生出現在紙麵上。董宴如耍了個小心機，她設計了一下，三個人有前後遮擋，但又沒有擋住其他人的臉，可想要剪下來分開，勢必要破壞其他人的頭像。這三個年輕人很滿意的給了錢，拉拉扯扯的離開了。在圍觀的人群中，有個梳著三七分發型的中年男人，戴著眼鏡，夾著公文包，看了董宴如一會兒後，若有所思的離開。一個上午掙了八塊錢，成本至少拿回來了，還有盈餘。中午隨便買了個餅子一瓶水對付過去，下午又畫了兩張，看看天色不早，她收拾東西打算回家。剛把畫紙取下來，就有人在叫她。“小同誌，小同誌這是要收拾走了？”董宴如一看，是一位男同誌和一位大姐。“是啊，我得趕車回家，晚了沒車呢。”大姐沒說話，眼睛一直在瞅董宴如攤放在旁邊的畫紙。那位男同誌有些為難的推了推眼鏡。 “這，你能不能多耽擱一會兒？我給你介紹下，這位是我們縣宣傳部的高大姐，她有點事兒想跟你談談。”“啥事兒啊，這兒說不行嗎？”“也沒啥不行。姑娘，你學畫多久了？”“好多年了，不過我家在鄉下，也沒找老師，我就是跟著報紙上和畫報上的學的，畫得不好。”董宴如臉都紅了，那小表情卻讓高大姐眼睛微亮。“跟你這麼說吧，我們這兒有重要的任務，臨時差個畫畫的。主要是需要跟著宣傳隊下鄉到處走，原本我們辦公室負責畫畫的同誌一個調走了，另一個懷著孩子，下鄉不方便。”他們也不是沒有想過從認識的人裡麵找，可找到的畫技實在太一般。之前畫了一堵牆，領導看了大為不滿，批評了他們宣傳辦公室的主任，這才又發動人繼續找。上午老鐘路過這裡看到董宴如的畫，回去就找主任說了，下午還專門找了個人來畫畫，拿回去，大家都覺得好。這才讓他跟著高大姐過來找人。“但是呢，話得跟你說在前頭。你接下這個工作，隻能算是臨時工，而且我們還需要調查你的背景，要政治合格才行。”她們老董家從祖上就是貧農，到她爸這輩才憑手藝攢了點家底，怎麼都不可能政治不合格。董宴如留下自己的姓名住址，高大姐說會最快時間通知她。成不成都會給她回個話。收拾好東西，她拎著畫板工具，帶著給家裡買的點心，摁捺住內心的激動回了家。一路哼著歌，她就差沒有蹦蹦跳跳了。等進了屋，卻發現家裡氣氛不太對勁。牆邊上的簸箕滾到門邊都沒人收拾，鋤頭鐵鍬也倒了一地，還有隱隱約約從廚房傳來的啜泣聲，讓董宴如立馬變了臉色。她匆忙把東西放桌上，拐進廚房。黑燈瞎火的角落裡，董媽縮在那兒低聲哭泣。“媽？媽，你怎麼了？”董宴如打開燈，撲過去，掰起董媽的臉，看她媽媽眼睛都紅腫成桃兒了。“誰欺負你了，我去砍了他。”董宴如怒從膽邊生，隨手拎起砧板上的菜刀就要衝出去。“你乾啥呢。”董媽胡亂的抹了幾把臉，“沒人欺負我。”“瞎說，沒人欺負你，你能哭成這樣？”她頓了一下，“是不是我爸說你啥了？”“跟你爸沒關係。好了，你給我出去，我做飯呢。”董宴如被她媽媽推開，嘟著臉頰氣呼呼的直哼哼。“老三，你怎麼才回來？”門口傳來大姐的聲音，董宴如回頭一看，大姐眉頭緊縮，臉色難看的瞪著她。“姐，誰欺負我媽了？”她衝過去，扭著董秋的胳膊，“你告訴我，不然你就是不把我當妹子。”董秋扶著額，瞪了她兩眼，深吸一口氣：“是老二鬨的，他要跟宋盼娣結婚。女方家裡提出要修一間新房，還要新三轉一響。”“她咋不上天呢？她仙女兒下凡啊？”董宴如怒了。新三轉一響？她也有膽子說！電視、電冰箱、洗衣機、錄音機。這新四大件就是省城大戶人家結婚要備齊也得省吃儉用好久，更彆說他們農村裡。目前最有範兒的四大件也不過是自行車、縫紉機、手表跟錄音機。就這，也不是隨便哪個農村家庭能拿得出來的。更彆說還要修房子！“老二怎麼說？鐵了心要跟那仙女兒結婚？”董秋本來氣得不行，聽到老三一口一個仙女兒，不知怎麼的，心裡鬱結堆積的怒氣突然就消散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