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獻剛才那一撞，雖然沒有傷到，但痛還是痛的。回去的路上，顧琛的速度放緩了許多，這條山路不像尋常的山那樣陡峭，但終歸彎彎延延的，有不少小段小段的陡坡。沈獻走的很是艱難，小短靴的鞋跟不算高，但比起上山來，下山真是個大問題，好在路不滑。雪洋洋灑灑的有不斷變大的趨勢，晶瑩的雪花鑽進脖子裡，一陣陣的透涼。白雪落在兩人的頭上，肩上，一層覆蓋著一層，白色在全世界漸漸增多……沈獻將大衣領子立起來，扣子係到最上麵一顆，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反觀顧琛，黑色的大衣依舊敞開式，似乎並不覺得冷。兩人一路沉默的走著，偶爾沈獻腳下打滑的時候，顧琛會麵不改色頭不回的，伸手攙扶一下。“謝謝”，沈獻用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尷尬的謝一句，真是有些許的狼狽。沈獻心裡悄悄的在想，顧琛是什麼時候開始，會讓保鏢暗中跟著他出門了呢？到了停車場的時候，那裡已經完全沒有彆的車輛了，隻剩他們的車孤零零被包裹在大雪中。顧琛從大衣兜裡伸出手來，大掌在沈獻麵前張開：“我來開。”沈獻有那麼一瞬間的愣神，但還是拿出車鑰匙遞給了顧琛。車子沿著蜿蜒的山路緩緩行駛，顧琛開的很慢，行到開闊處，他們所看到的已經是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自家老板在開車，沈獻的神經崩的有些緊，人也坐的很筆直，安靜的車廂內，氣氛有點奇怪。“你真的不考慮聯係一下虞揚嗎？”顧琛忽然開口道。“誰？”沈獻剛剛盯著外麵的雪有些出神，一時間沒太聽清顧琛的話。“虞揚。”顧琛重複了一遍人名。誰？虞揚？虞揚是誰？沈獻飛快的在腦子裡問了自己這三個問題，很陌生的名字，但又好像在哪裡聽過。她轉頭看一眼認真開車的顧琛，心裡警鈴大作，這個名字曾在他給過的一張名片上見過——一個心理醫生。想到此處，沈獻訕訕一笑，“顧總，這事不都過去了麼，你看我現在好好的，看什麼醫生啊！”“在國外，很多人會不定時去看心理醫生，但這並不是說他們有什麼心理疾病，隻是適當的找一個專業的人交流，會讓他們精神放鬆，有助於緩解壓力。”顧琛雙目專注的盯著前方，語氣緩慢而誠懇，誠懇到讓沈獻幾乎無法反駁。雙手緊緊的握住自己的衣角，沈獻咬唇不知該作何回應，索性轉頭看向窗外紛飛的大雪。“沈獻。”顧琛低喚一聲。“嗯。”沈獻用鼻音發出一個音符，還是不敢回頭去看顧琛。“我不知道你曾經經曆了什麼，你不說我也不勉強，我也相信你非常清楚很多東西，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剛才在山頂，你一直在發抖，你知道嗎？” 沈獻回頭，正好撞上顧琛幽深的眼眸。她不知道。“如果剛才沒有抓住我，你會怎麼樣？”顧琛直直的看著沈獻，此刻的沈獻看上去有些錯愕，很顯然，她不知道。“我……”沈獻張張嘴巴，回答不出來，也不願意去想這種假設的結局。顧琛轉過去繼續開車，聲音卻變得堅定起來，“如果剛才沒有抓住我，你不需要自責和內疚，因為這不是你造成的。”“可是……”沈獻想要爭辯些什麼，話還沒說完就被顧琛打斷了。“沒有什麼可是，我剛才說的是一個不存在的假設……但你要允許並且接受一切可能的發生。”顧琛轉過頭來，看著沈獻不容置疑的對她說道。你要允許並且接受一切可能的發生……關於在鬼笑石遇到這件事，沈獻沒有追問顧琛會是什麼人做的，就像是顧琛沒有追問沈獻的過往以及她為什麼會擁有一身旁普通人不會有的技能。他們彼此懷疑，卻又心照不宣的不去探底。一場大雪，給整個北冀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大多數人都沉浸並且歡喜在這場大雪裡。在公司月底的股東大會上，沈獻再一次看到了秦蒔。她作為集團的財務總監，彙報並總結公司上個季度的財務狀況，她看上去依舊美麗奪目，紅色的絲絨上衣讓她看上去像是一朵在冬日裡綻放的玫瑰。沈獻坐在角落裡，安靜的看著她非常專業乾練做彙報，那些財務方麵的專有名詞和繁複的數據，像是已經刻在了她的腦海裡，不得不說，在這方麵，秦蒔真的很厲害。所有人都專注的看著投影在屏幕上的PPT，數據一目了然，秦蒔卻是看也不看，就能精確的說出每一筆資金往來的數目，甚至精確到小數點後三位。“以上就是咱們集團上個月的成本及收支狀況，下個月公司的重點工作……”秦蒔說到這裡微微停頓一下，快速的看了坐在主位的顧琛一眼，“下個月財務部門的重點工作，是統計集團的全年營收和支出，根據公司項目需求，為明年的發展預留備用款項。”“好，非常好。”在秦蒔說完短暫的安靜過後，顧衡點頭連連稱讚，“秦總監的工作做的真是細致到位，你看看，這些數字好像都讓她給背下來了一樣，可見秦總監平時工作真的很認真啊。”秦蒔對於這樣的稱讚，隻是微微點頭一笑，便悄然落座。沈獻靜靜的看著她，她之前對秦蒔說過的那些話，她好像完全不放在心上一般。秦蒔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微微挑眉看了過來，嘴角不動聲色地勾出一抹並不善意的笑，眸光在笑意落下的瞬間，驟然變冷。對於顧衡的稱讚，大家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也有幾人簡單的迎合幾句。“公司各部門、各項工作最近都推進的很順利，隻是……”說話的是年紀最長的章仕，作為公司元老，一般的會議他很少參加，不知道今天為何來了。他一開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轉移過去，大家都安靜等著下文，章仕卻沉默了。顧琛道：“章老有什麼話，不妨直說。”他說話時，是笑著的。如此欲言又止的樣子，怕又藏著什麼壞心思吧，沈獻在心裡悄悄的想。果然，那章仕點了點桌麵說：“既然顧總讓我直說，那我便直說了吧。”顧琛伸了下手，坐了個邀請的姿勢，笑意更濃。有了顧琛的默許，章仕便開始了他往日的做派，目光對準顧琛說：“距離上次股東大會，已經過去快半個月了，不知道小顧總對咱們申飛未來的發展，可有新的展望？”顧琛歪歪頭，看著他，“章老指的是？”依舊麵不改色，嘴角帶笑。章仕摸了摸下巴，眼神變得犀利起來，似乎因為顧琛的笑，讓他不舒服。“小顧總何必明知故問，你要知道，現在距離對賭協議到期，隻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小顧總，還是要有個心裡準備啊。”他說著，朝桌上左右人環視了一眼，目光在經過顧二叔和三叔的時候，略微有所停頓。“不光是你，我們所有人都需要有一個心裡準備。”“準備什麼？”顧琛明知故問，笑容逐漸放肆起來。氣氛逐漸不對勁，桌上人人靜默，生怕自己被注意到，章仕更是被顧琛這反問和笑，整的有些惱羞成怒，握著拳頭直皺眉頭。“小琛！”坐在顧琛邊上的顧誠低低叫了一聲，提醒他注意態度。顧琛沒有因為章仕的壓迫而惱怒，反而放鬆下來，緩緩靠進座椅裡攤手看向章仕。“章老，還請明示。”聲音雲淡風輕，聽不出息怒。在場的股東門麵麵相覷，大家心裡都很明白章仕言下之意，可顧琛偏偏不接話茬，這不是讓章仕當場逼宮麼？這種事，即便是人人心裡在想，但為了體麵，一般不至於撕破臉講出來。更何況，上次就這個話題已經聊過了，顧琛當時雖沒發火，這也不代表他不介意。安靜，令人窒息的安靜。沈獻越過所有人看秦蒔，隻見她低頭看著眼前的電腦，好似外界的一切都跟她沒有關係。坐在她旁邊的顧衡，撇著嘴瞪著沈獻，目光接觸的時候，衝沈獻眯了眯眼，眼裡凶光不加任何掩飾。沈獻微微一笑，假裝隻是眼神無意間路過，也像彆人一樣，看向了章仕。“章老，今天的會議進行的差不多了，如果不是緊要的事，下回再說吧。”顧誠捏著手裡的佛珠打圓場，另外也有人開始低聲說自己還有彆的安排，有的說身體不適雲雲。“啪！”章仕一張老臉氣的發紫，他看著顧琛道：“緊要，非常緊要。我這把年紀天天提心吊膽可不行！”“小顧總，時間不多了，你打算怎麼辦？如果完不成，不如趁早出個方案的好，畢竟這兒懸而未決對大家，對公司的發展，未必是件好事。再者說，這麼短的時間，恐怕也不太可能有轉機了吧？不如趁今天大家都在，小顧總說說自己的想法，代理董事長這個職位，該有一個正式的董事長代替了！我們申飛這麼大個公司，總是代理算怎麼回事，傳出去還以為我們申飛內部亂成什麼樣了呢！”章老發話，年長的股東門雖然不敢出聲附和，但連連點頭的人卻不少。顧衡依舊撇著嘴看著顧琛，顧衡則是閉著眼，搖搖頭，一副不忍看的樣子。所有人都期待顧琛的一個答案，秦蒔也從電腦上抬起頭來，看了過來，沈獻就坐在顧琛旁邊，很容易兩個人的眼神就會有接觸，秦蒔卻對沈獻視而不見。“老生常談的話題，我不想再重複。章老，您隻需休養生息，好好睡覺，好好吃飯，保重好身體，我不會讓你失望的。”顧琛說的輕鬆，挑了挑眉看著章仕，平日裡斯斯文文的人，此刻看上去竟有些頑劣。章仕指著顧琛道：“你，你什麼意思？”什麼意思？你年紀大了，保重身體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