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在奔跑。
他不知道為什麼,隻是拚命地在黑暗中奔跑著,耳邊全是自己震耳欲聾的喘氣聲和心跳聲。
他內心驚慌焦慮不安地想要快點趕到什麼地方,急迫地想要找到什麼人,隻有這樣他才能安心。
那個人是誰呢?
是爸爸媽媽嗎?
不,不對,爸爸媽媽在他小時候就死了,就在他麵前被殺了,而他現在卻連凶手都還沒抓到……嗯?好像抓到了?抓到了嗎?是誰?奇怪,為什麼想不起來了?
那麼是高明哥哥嗎?
不,不是,高明哥哥在長野過得很好,現在是非常有名的警察了。而且哥哥總是十分冷靜理智而又強大,不需要他擔心什麼。
那麼、那麼他是在擔心誰呢?是在為誰而悲傷痛苦呢?這種撕心裂肺到幾乎窒息的強烈絕望是因何而來?
“hiro?”
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諸伏景光愣了一秒後恍然大悟,猛然轉身驚喜道:“zero!”
熟悉的金發黑皮青年站在他身後,就和往常一樣對他露出了笑容,像是黑暗中的太陽一樣瞬間照亮了整個世界,然後對他伸出手展開了懷抱。
諸伏景光笑著跑過去,卻在即將抓住人的瞬間撲了個空。
“zero?”
諸伏景光疑惑轉頭,看見幼馴染不知怎麼倒在了地上。
他穿著一身肅穆到像是參加葬禮似的黑色西裝,金發淩亂地散落在地,無數鮮血正從他腦袋上那個可怖的黑色槍洞中瘋狂湧出,迅速染紅了他的臉頰,打濕了他金色睫毛,但他卻一動不動,完全沒有了聲息。
“……zero?”
諸伏景光渾身冰冷,他恍惚地去伸手想要去摸金發青年的臉頰替他擦去臉上的血,手卻像是透明一樣穿了過去。
[我怎麼會自殺呢?]
他想起來了,是zero自己拿槍對著腦袋毫不猶豫開槍的。
恍惚間,身邊的景象突然一變,不再是那個血色的靈堂,而是一片月光下盛開的櫻花林。
諸伏景光一愣,猛然起身在無數飄揚的櫻花雨中瘋狂奔跑了起來,越往裡跑,花瓣的顏色就更深,最後直接變成了血一樣的猩紅顏色。
他一路往山上跑,到達山頂的時候卻沒有發現任何人。
他走到懸崖邊上,發現了五片被扯落在泥土裡的紅色花瓣,旁邊還有一個深深的五指抓撓痕跡。
他站在高高的懸崖上往下看,一片黑暗,深不見底,就好像在和深淵對視一樣。
可即使是深淵,他也依舊會下去。
諸伏景光來到了山腳下的櫻花林,在蒼白的碎石堆裡找到了自己幼馴染破碎的屍體。
那頭漂亮的金發再次被鮮血染紅變得黯然,那雙總是很認真又很溫柔的煙紫色眼睛也不會再睜開看著他了。
諸伏景光從被染紅的滿地櫻花中抱起了幼馴染的屍體,像
是觸碰泡沫一樣輕輕撫摸那頭的金發。
“……騙子。”
金發青年從急救室門外默默離開,一個人偷偷藏在了醫院無人的黑暗角落,在誰也沒發現誰也看不見的地方拿出了刀。
無論諸伏景光再怎麼大叫和阻止,那把刀還是穿過他的手捅進了金發青年的心臟。
染上兩個人鮮血的櫻花吊墜從那隻深色皮膚的手心裡無力滑落在地,發出了刺耳的脆響後碎裂開來。
畫麵再次一閃,諸伏景光的麵前出現了一扇門。
門內彌漫出了他無比熟悉的濃重血腥味。
【155】
【降穀】
是他幼馴染的宿舍。
是剛剛還和他笑著聊天安慰他,說自己不會自殺的那個人的宿舍。
為什麼他沒有發現不對勁呢?
諸伏景光打不開這扇門,門被上鎖了。
鑰匙……對,鑰匙,他當然有zero宿舍的鑰匙,搬完寢室那天他們就互相在對方那裡放了一把自己房間的鑰匙。
但是當時的諸伏景光完全想不起來這件事,他瘋了一樣用肩膀撞,用腳踹,終於闖了進去。
然後再次看見了幼馴染的屍體。
金發青年背對著他趴在桌子上,黑暗的宿舍裡很難看清東西,隻有濃鬱的血腥味鋪天蓋地。
諸伏景光已經想起來了,他的呼吸開始控製不住地急促起來,喉嚨裡嗚咽地發出了不成語句的悲鳴,他不想麵對這一切,但他還是顫抖著手打開了燈。
於是瞬間,滿目猩紅的血液,還有被鮮血染紅的金發,以及……對方脖子上那可怖的巨大傷口,全部都映入了他的眼裡。
諸伏景光踉踉蹌蹌地走過去,抓住那隻染血的手,趴在金發青年的膝蓋上,終於無法忍受地撕心裂肺哭了出來。
割喉,這是多麼決絕和痛苦的死法啊……
他慢慢感受著幼馴染失去心跳和呼吸的身體一點一點變得冰冷,於是身邊的世界也好像一下從春天變成了冬天,黑暗又寒冷刺骨,太陽也似乎永遠不會再升起來了一樣。
天旋地轉,他一瞬間又從冰冷的深海轉移到了灼燒的火海。
比火焰更耀眼的是他無比熟悉的金發,但金發青年卻被掉落的火樁壓在了去往二樓的最後一段距離上。
那隻手努力向前伸長,距離二樓卻依舊還有一個台階。
諸伏景光瘋了一樣想將他身上燃燒的木頭搬開,想把他從火海裡抱起來,甚至是想擋在他和逐漸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