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薑未溫柔的安慰中得到勇氣,褚漾又一次起身,執著地望向方悅的方向。
方悅立刻閉眼,但眼皮的顫動騙不了人,旁邊的儀器也實時顯示著她各項指標的數值,讓她無處遁逃。
褚漾已經在她床前站了不知道幾天,早就對每一個細節都爛熟於心,哪怕是丁點異動,她都異常敏銳地發覺出有什麼不對勁。
她試探著喚了一聲:“方悅?”
方悅閉眼裝死。
薑未適時走到褚漾身後,柔聲問:“她醒了嗎?”
方悅把眼皮偷偷掀開一條縫,覷著薑未的模樣。
儘管並不想見到這對肆無忌憚的妻妻,但她實在好奇薑未的模樣,跟手機屏幕裡有什麼不同。
儘管褚漾藏得千方百計,她還是僥幸偷窺到褚漾的屏幕一兩次。
也隻有一兩次,並且隻是驚鴻一瞥,但一旦見過那張驚豔絕倫的臉,就再也忘不掉。
方悅很想知道褚漾口中的女朋友,是不是真的這麼美貌驚人。
她飛快地從眼簾的縫隙裡窺視了一眼薑未,又立刻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很好,褚漾果然沒有騙她。
哪怕隻是短短的一眼,眼前的女人淺淺微笑著,就足以用世間一切美好的詞語來形容。
在被徹骨的疼痛淹沒之前,方悅衷心覺得後悔。
真該讓褚漾的女朋友體驗一下當寡婦的感受。
然而已經晚了,褚漾已經發現她醒了,不動聲色地叫來了醫生和護士給她做全方位的檢查,自己則悄悄退出了房門。
和美得驚人的薑未一起。
方悅閉著眼,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被翻來覆去做各種檢查,還是近乎赤身的狀態。
她悲哀地想,她也想要個女朋友,這樣就不會那麼痛了。
……
褚漾立在病房門外,有椅子,但她不肯坐,隻是癡癡地立著,烏瞳中一片驚濤駭浪,臉上表情卻無波無瀾。
期盼了太久,以至於方悅真的醒轉過來,反而平靜得過分。
薑未在她身旁,輕輕牽住她的手:“想哭就哭好了。”
褚漾搖搖頭:“不想哭。”
她隻是緩緩地、緩緩地卸了力,好像墜在自己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終於可以不帶負擔地喘一口氣。
儘管欠下的恩情依然諸多,但終於是她可以還得清的了。
“真好。”褚漾的眼眸轉向薑未,淡淡說,“下輩子,我還能陪你。”
薑未沒想到她把方才那些話記得這麼鄭重,甚至這麼認真地考慮以命相換這件事。
她婉然一笑:“好。”
一番檢查冗長而繁瑣,等醫生出來向褚漾報告情況的時候,方悅已經又沉沉睡了過去。
醫生的口罩下是掩不住的笑容:“方小姐能這麼快就醒過來,實在是身體素質好。她身體各項指標問題都不太大,就是傷口還需要愈合,
斷的骨頭也需要再養養,還需要再躺個幾個月。”
但隻要能醒來,接下來的一切就都是順理成章。
褚漾道了謝,囑咐說一切藥物治療都要用最好的。
方悅斷了幾根骨頭,大小傷口不計其數,光是看厚厚的病曆本都覺得觸目驚心。
醫生說,哪怕吃了藥,醒過來也還是會很疼,很考驗患者的意誌。
褚漾下意識摸向腰部的傷口,已經結痂得很嚴實,除了偶爾有點癢之外,她甚至沒有其他的感覺。
但她還清晰記得剛從昏迷中醒過來時,四肢百骸都要破碎的疼痛。
那是子彈的衝擊波對她造成的影響。
方悅直麵迎受,想來會比她疼上千倍萬倍。
褚漾越走越慢,一遍遍盤算她能為方悅做的,怎麼算都不夠,心也漸漸往下沉去。
不知道怎麼麵對,怎麼開口說第一句話,怎麼跟方悅說一聲謝謝,才顯得不那麼輕率。
薑未開車載她回家,等紅燈時問她:“方悅醒了還不開心嗎?”
褚漾搖搖頭:“沒有。就是……不知道怎麼麵對她。”
薑未顯然也沒有這種經驗,她狀似不經意地偏過頭:“那你們在W國的時候是怎麼相處的?”
褚漾想了想,誠實地回答:“也沒什麼特彆的相處。就是同吃同住,同進同出,然後去各處采訪,認識新的人,就這樣。”
薑未“哦”了一聲:“就是什麼事情都一起咯。”
“也可以這麼說吧。”褚漾承認,下一刻,她發覺薑未的眼神格外的涼。
偏偏駕駛座上的女人還要作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那你就保持和她之前的相處狀態不就好了。”
話這麼說,薑未已經不知不覺間超了好幾輛車,櫻唇輕抿著,顯然是不太樂意的。
褚漾苦笑:“未未,你要我跟之前一樣對她那麼冷淡嗎?人家剛剛救了我一命,這樣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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