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半點不敢耽誤,生怕晚了便木已成舟,也生怕會表露太多他不敢言說的真心。
他拽著黎箏上馬,還以為這不配合的姑娘心有隱患,要跟他起些糾葛,沒想到,那“仆射子蘇”的身份一認,她便立馬不再反對。
沒時間追究為何女孩前後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差異,扶蘇縱馬直奔皇宮。
一路走,他還一路安慰心事重重的女孩:“沒事,隻要父王肯答應——”
大老遠的就聽見兩人走進的聲音,嬴政從堆疊成山的奏折本當中抬首,揉了揉眉心,接口道:“要寡人答應什麼?”
“父王!”見著了亂點鴛鴦譜的正主,扶蘇精神一振。
既然見到了嬴政,這退婚的千難萬險便也走過了一半,而另一半,則是更為困難的荊棘坎坷。
但那又如何呢,刀山火海他也闖,說什麼都得給黎箏把這婚退了!
扶蘇拉著女孩的手,一並跪在了嬴政麵前,想也不想的直接行了大禮。
“孩兒與巫女白,懇請父王收回成命!”
嬴政眉頭一皺,覺得不對。
如此場麵,幾乎跟那些來找他以命相諫的言官沒什麼差彆了。
可他也沒做什麼讓兩人反對到如此程度的事情啊?
“收回什麼成命?”
嬴政難得一頭霧水,摸不清兩人來意。
摸不清倒是無所謂,扶蘇隻怕嬴政揣著明白裝糊塗。
急得往前靠了靠,扶蘇握著黎箏的手攥得死緊,他的身子從未俯地如此低過,鼻尖都快貼在地麵上,那姿態,隻看一眼便能知道其中卑微:“孩兒求父王收回賜婚的諭旨!”
黎箏垂著眼,視線剛好落在焦急萬分的扶蘇身上,一時隻覺得無比可笑。
她辛辛苦苦求來的諭旨,成了他深惡痛絕,拒之千裡,說什麼也不肯要的賜婚。
怎麼?娶了她,是能毀了他一生麼?
黎箏唇線繃成一條直線,視線瞥向他處,第一次覺得嬴政辦公的大殿是如此讓人待不下去。
她想走人。
黎箏站了起來。
牽著她手的扶蘇一驚,半抬了頭,用眼神示意她再跪下。
黎箏不好說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兒,手用力的掙了掙,又甩了甩,愣是沒把扶蘇的手甩開。
眼中卻一下子掉下什麼光點。
扶蘇一呆。
“你、你哭什麼?”
那滴小小的淚珠一下子滾進了扶蘇心裡,將他燙了個正著。
他驚慌失措,手忙腳亂的站起了身,顧不上跟嬴政求退婚了,捧著黎箏的臉小心翼翼,輕手輕腳的用拇指輕輕擦拭。
她還是那朵在風的吹佛下微微顫抖,仿佛會隨時飄落,總是能激起扶蘇保護欲的小白花。
落淚的這一瞬間,扶蘇甚至想了很多。
他不知道黎箏在西犬丘遇到地龍翻身有沒有哭,也不知道她種土
豆,被隗林丞指著鼻子罵,私底下有沒有背著人偷偷哭泣,但今天這場賜婚,竟是讓這有淚不輕彈的頑強姑娘一下子落了淚。
扶蘇幾乎是心疼到了極致,難以言表,無以複加。
他想將人摟緊。
然而少女身上還背著嫁於他人的婚約,若是真的抱了,這婚萬一退不了,恐怕要毀了她的清譽。
扶蘇硬是斂住了所有觸碰與占有的念想,隻乾巴巴的一再地道:“彆哭了,沒事的,這婚我們一定能退。”
他聲音飄忽而微末,仿佛是在自我安慰。
扶蘇比任何人都心中沒底,他垂眸睨著跟前的姑娘,隻覺得她像他倆見麵那晚上皎潔的明月一樣。
美麗、遙遠、虛幻,他這個坐在屋頂上望月的人,隻能被灑著點月亮的光輝,旁的,什麼都撈不著,也什麼都抓不住。
黎箏抿著唇,一句話都沒說。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為了今天,她花了不知多少心血,偏生扶蘇一開口,便是退婚。
黎箏嘴角擒著一抹苦笑。
或許隻有一切重頭再來,她再開個馬甲,重新攻略,才能解了麵前進退兩難的難題。
反倒是嬴政這時候反應過來了。
兩人說的居然真是賜婚的事!
可趙黎這姑娘素有神童之名,要才華有才華,要能力有能力,容貌出色,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福氣,扶蘇他竟也能推拒不要?
嬴政眉頭猛皺。
人姑娘家鼓起了多少勇氣,才跑到自己麵前來言明的心儀他,嬴政都不知道扶蘇走了什麼運道,能得了人家青眼,偷笑都來不及呢,居然還敢跑來要求退婚?
諭旨都下了,哪裡是說解除就能解除的?
再說宴席上隗林丞相試探他口風之際,扶蘇那直接黑臉的模樣,也不像是對人家姑娘沒有想法啊?
他要真的對黎箏無意,又表現得那般曖昧做什麼?
嬴政感到被欺騙的惱火,側眼看向手邊擺的著硯台和玉璽。
扶蘇若是敢說自己對這賜婚心有不滿,他便直接將這兩物砸過去!
誰知扶蘇還真敢說!
他聲音洪亮,念字清晰,滿口都是讓嬴政趕緊解除婚約的強烈欲求:“請父王收回成命!”
好一個風流成性,到處留情的浪子!
回應他的,是嬴政抬手一塊又厚又沉的硯台。
若是砸中了,不管這婚退不退,黎箏都用不著結親了。
黎箏原本還在垂頭落淚,心想自己真是對不起121,都到節骨眼兒上,隻差臨門一腳了,居然喝酒誤事,這下好了,她隻能再換個馬甲,重頭來過。
然而,重新攻略、想辦法在嬴政和扶蘇麵前露臉,也不知道又要花多少時間。
她現在流的淚,都是當初腦子裡進的水。
黎箏痛定思痛,以後說什麼都不再喝酒了。
抹了抹眼淚,她在肚子裡打起腹稿,新馬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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