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道成親是有婚嫁的,考慮到他之前當差勤勉,作為補償,給他的婚嫁格外長,足足有半個月。
不過李承道隻在長安勉強待夠三天,就匆匆回實驗室了。
李承乾:“……”
他想起陳淑慧了,這兩個人也太像了。不同的是陳淑慧隻是白天去衙門,晚上好歹能和杜構見麵,而且杜構也有事忙,還不至於太失落。李承道卻是一走好些天,留下新婚妻子獨自麵對陌生的家。
造孽啊!
好在端王夫婦都是和善人,又自覺兒子這麼做對不起兒媳婦,愧疚之下對兒媳婦十分體貼,新媳婦日子並不難過。
更令人欣慰的是,新媳婦是真心喜歡格物,李承道匆匆回去做實驗,她不僅不傷心,反而更崇拜自家夫君。
李承乾:……啊這。
隻能說什麼鍋配什麼蓋,合該這兩個人做夫妻。
李世民知道他的想法後非常得意:“你以為我隨便挑個人給他賜婚的嗎?承道心思細,性子也悶,非找個欣賞他的妻子才能把日子過得好,這姑娘是我專門挑出來的。”
李承乾給他豎起了大拇指:“阿耶看得長遠,眼光也好。阿翁和大伯如果知道你為了二哥的婚事這麼費心,肯定很感動。”
李世民輕哼一聲:“不需要他們感動,我費心也不是為了他們,隻是承道那孩子不錯,跟你關係又好,順手幫個忙的事。”
李承乾:“嗯嗯嗯。”
李世民:“……”
李世民決定不跟他計較,說起另外一件事:“聽說蘇琛要參加今年的科舉?”
“是。”李承乾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怎麼了?”
李世民:“我打算今年科舉實行糊名。”
李承乾精神一振:“今年就開始嗎?”
他早就看現在的科舉製度不順眼了,誠然當官不能隻看成績,但現在這種模式,選出來的也未必是可造之材,與其被世家貴族把控科舉結果,還不如公平一點。
從前不敢太過激進,隻能辦個《長安文化報》暗戳戳拉低差異,但能糊名當然最好,本以為還要等幾年,沒想到這麼快就可以了。
李世民點頭:“鋪墊了這麼幾年,時機差不多了,隻是蘇琛要辛苦些。”
沒有名氣和靠山做支持,蘇琛想要考中會比杜構更難,但李世民不可能因為他一個人就推遲改革時間,李承乾和蘇琛本人也不會願意。
能提前知道消息已經很好了。
李承乾回去將此事告訴蘇琛,蘇琛果然沒有在意,隻是之後更加用功,就差頭懸梁錐刺股了。李承乾被他帶著也比從前更勤快了一些。
東宮風平浪靜,外麵卻是沸反盈天。
朝廷正式頒布詔令,宣布此次科舉將改製。
首先,科舉不再實行實名製,改成彌封製。也就是考生答完題後,由負責考官將試卷上考生的姓名和籍貫信息封住,再由專人重新謄抄一遍
,這才送去給閱卷官員審閱。
另外,科舉實行回避製,考官及相關官員的子弟、親戚乃至門客,都不能參加此次科舉,朝廷為他們另設考場與考官,單獨考試並錄取。
消息一出,立刻引起熱議,朝廷的動作不大,但帶來的影響非常深遠。
這意味著世家大族再也不能把控科舉結果,他們上升的通道又少了一個。尤其在李世民著意控製蔭蔽和舉薦官員數量的情況下,失去對科舉的把控,對他們的打擊是巨大的。
按照常理來說,他們應該在朝堂上施壓,逼迫李世民收回成命。
但是他們不敢,否則這道政令也發不出來了。
於是世家大族隻能走群眾路線,在言語上表達不滿,大族的底蘊深厚,其中不乏社會名流,他們說的話很有影響力,引起很多人對科舉改製的不滿。甚至還有人投稿到《長安文化報》,試圖用這種直接又隱晦的方法,向聖上表達自己的不滿,或許還有用民意逼迫李世民的意思。
《長安文化報》公正無私地刊登了這篇文采斐然的文章,然後這位大儒就被衝了。
經過這麼多打擊,他們還是沒有明白,世上並不是隻有大家族的。
他們或許高高在上,享受著旁人難以想象的資源,擁有極大的話語權,甚至可以一呼百應。
然而普通百姓才是大多數,當兆億百姓與他們站在對立麵,莫說一呼百應,便是千應又有什麼用呢?
科舉改革對大家族來說是壞事,對底層百姓來說就是足以改變命運的大好事,剛得知消息,還沒慶祝完,就看到有人反對這個政策,話還特彆難聽——
什麼隻要實力夠強,就肯定不會被黜落,能被其他人頂下去的,說明實力還是不夠強,繼續提高自己的本事才是正途。
什麼當官不隻看成績,同樣是寒門出身,為什麼有些人可以行卷成功,科舉入仕,有些人就不行呢,是不是能力不行?
大儒自然不是這麼直白,但寒門學子站在他的對立麵,不吝用最大惡意揣度他的意思,閱讀理解做得極其深刻。
然後他們就憤怒了。
是他們不夠努力嗎?
是他們能力不行嗎?
不是!
他們中很多人文采勝過大家子弟,能力也完全不輸,可是行卷太難了,多少人汲汲營營多年,踩著自己的尊嚴卑躬屈膝,依舊換不來高高在上的貴人們一個眼神。
沒有錢,名聲也宣揚不出去。隻能一次次名落孫山,看著不如自己的人靠著家族步步高升。
直到有了《長安文化報》,他們的日子才好過一點,如今聖上要改革科舉,他們恨不得彈冠相慶。
可是這大儒輕飄飄幾句話,不僅要剝奪他們的機會,還要高高在上地嘲諷他們,能忍才怪。
力挺科舉改革和撕那位大儒的稿件像雪花(暴雪)一樣向《長安文化報》飛來,民間議論的聲音也多了許多。百姓讀書的比例不比大家族高,可是他們基數大,一人一口
唾沫都足夠把反對的人淹死。
輿論瞬間逆轉,反對派被噴得抬不起頭,那位大儒更是直接被撕得身敗名裂。
不過按照他的邏輯,不能怪人家人多勢眾,隻怪他自己口才不夠好,不能以一敵眾舌戰群儒,努力鍛煉口才才是正途。
一直在關注這件事的李世民和李承乾對視一眼,幸災樂禍的同時也有一點害怕,雖然對這個場麵早有預料,但也沒想到這些文人這麼猛。
太凶殘啦!
李承乾心有戚戚:“經過此事,這些貴族子弟應該能低下頭看看腳下的百姓了吧?()”
李世民:“或許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誰知道呢?
不論如何,這場風波以寒門學子大獲全勝告終,科舉改革順利施行,再也沒人提出異議。
一時間,因為科舉臨近而格外熱鬨的長安都安靜了很多,忙著行卷和參加各種文會宣揚名聲的學子全都開始悶頭讀書,長安的學習氣氛前所未有地濃鬱。
也有不好的地方,往年科舉前一個月都是《長安文化報》的高光時刻,稿子質量高得嚇人,動不動就有爆款,今年就平庸很多。
不過李承乾並不在意,《長安文化報》的主編蕭瑀也是如此,《長安文化報》已經完成了它最初的使命,即便現在落幕也不遺憾,況且《長安文化報》未必沒有彆的出路。
如此一個月過去,終於到了考試那天。
這是一場萬眾矚目的考試,或許曆史上第一次科舉都不如這次受關注,沒有親屬參加考試的百姓也來湊熱鬨,雖然他們並不能進到考場裡麵,實際上根本看不到什麼。
人太多了,李承乾就沒有親自送蘇琛,他命人安排好車馬,然後把人送到皇宮門口,對杜荷叮囑:“好好看著蘇琛,彆讓他被人衝撞了。”
是的,杜荷也在。他特意請假回來送蘇琛,並且接下了護衛的任務。
他還給蘇琛帶過來一個文昌符,據說是杜構參加科舉時帶過的,他特意從家裡找出來,讓蘇琛一定要帶上。
蘇琛:……沒記錯的話,那符好像還是他送給杜構的。
杜荷個子長高了很多,在軍中摸爬滾打兩年,體型更為壯碩,配上曬成古銅的膚色,顯得極為魁梧,站在白皙瘦弱單薄的蘇琛身邊,活像老鷹和小白兔。
杜荷心中得意,作為一生之敵(自封的),讀書比不上蘇琛又怎麼樣,他身體好啊!
他拍著胸脯保證道:“殿下放心,我肯定安全把蘇琛送到考場,絕不叫他被人碰到磕到嚇到了。”
李承乾:“那就好,蘇琛就交給你了。”
蘇琛:“……”
送走蘇琛,宮人們都鬆了口氣,這些日子蘇琛太拚命了,他們看著都提心吊膽,生怕哪天出了事。
李承乾也鬆了口氣,有個卷王在身邊,他也不得不比平日更努力,還是有點辛苦的。
這時候李承乾有點明白被他支配得團團轉的朝臣們的心情了,有一點點不好意思,想著是不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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