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座椅被推開,羅伯特起身,踱到辦公桌外沿、洛希身旁,信手拈起了擺在桌邊的紫藤花獎章。純金的徽章在他指尖旋轉,反射著微弱的光線,洛希抬頭向落地窗外望去,夕陽正在緩緩地沉沒,陽光穿過大廈間,像一場明黃的沙塵暴。
紫水晶綴成的花串粼粼閃著波紋,羅伯特把玩了一會兒,偏過頭問洛希:“你知道這是怎麼得來的嗎?”
“塞西娜科學進步委員會。”洛希不明白這和他質問羅伯特的事有什麼關係,卻還是答了,“他們頒發給你的不是麼?”
“啊,的確。塞西娜科學進步委員會。”羅伯特看著紫藤花的圖案,笑了笑,“是他們頒發給我的沒錯,不過,他們本來是打算把它頒給瓦倫·舒伯茨的。”
洛希困惑地望向對方,想弄清楚這幾件事的聯係,羅伯特卻隻是盯著那枚獎章出神,仿佛它是個充滿魔力的漩渦:
“幾個月前,我剛剛創辦,就發現仿生人相關的專利幾乎都被白犀搶占了,我的專利申請隻能一次次被駁回……聽上去是不是荒謬至極?我獨創的想法,我夜以繼日傾注了無數心血的造物,竟然因為晚了半年,就不值分文。
“畢業時我那麼期待離開那所監獄般的軍校,去遼闊的天地一展身手,唯一能做的卻是杵在金銀廣場,瞪著白犀的廣告發呆。他們在市麵上投放了鋪天蓋地的廣告,把白犀的形象植入人心,防止任何競爭對手踏進這片市場,搶走他們會生金蛋的鵝。”
羅伯特敘述著,聲音低沉而平靜,“像這種體量的公司,甚至不具備和白犀競爭的資格。我告訴你們在實驗室工作,其實早就沒有什麼好做的了。所有的錢已經花光,實驗器材由於沒錢養護而生鏽,瑪麗·洛時常休眠,因為我付不起賬單,電力公司好幾次切斷了供應。
“我欺騙Rose出去是和投資人見麵,其實根本就沒有人對我的項目感興趣,那些號稱慧眼獨具的投資人,跟盲目的市場一樣,隻相信已被證實的產品,快要到手的利潤。
“所以我走出實驗室,去金銀廣場渾渾噩噩地走一圈,假裝去見了投資人,然後回來。有一次在雨裡我看著廣場上那些雕像幻想……這裡麵應該有我的位置,如果將來我獲得了成功,就在最中間立一座我的塑像。”
他摩挲著手裡的金獎章,風度翩翩地微笑了下,將它規規整整地放回了桌邊,擱在定製的水晶底座上。
“為什麼……這些事你從來都瞞著我?也瞞著Rose?”洛希的聲線有些無力,似乎被相互矛盾的同情和痛恨支配,“她很關心你,我也是,我們一直都希望能幫你分擔點什麼,你不需要獨自扛下這一切,不需要獨自彷徨痛苦……你不需要這樣的。”
“你們是這樣想的麼?”羅伯特淡淡地嗤笑道,“當我要求Rose來我的實驗室,她便朝我大談自由和獨立人格,而我們兩個見麵時,你同樣一心想著做她的說客。洛希,你永遠把Rose放在心目中的第一位,卻把這理解為‘分擔’麼?”
“因為我壓根就不知道。”洛希毫不讓步地說,“Rose常常向我訴苦,抱怨你無處不在的控製欲,我才打算和你談談她的想法;可是你呢,每當我問起你的情況,你就含糊地敷衍過去,不願意在我麵前露一點怯。告訴我我該怎麼分擔你的痛苦——如果我對你的近況一無所知!”
“好了,你也不用把自己當成什麼不可或缺的人物,我的大慈善家。”羅伯特用嘲諷的口氣說,“不是所有人都要你救濟的,更何況,你已經大發慈悲地接濟過我了不是麼?”
洛希的神情凝滯了一瞬,沒有說話。他緩慢地眨了下眼,不太理解為什麼曾經全心信賴的朋友會說出這種話來,但是他早該料到的,少年時的羅伯特也曾拋出過類似的觀點。
如同兩張殘缺的色紙在眼前相互重合、疊印,共同組成了羅伯特的形象。對方本就是這樣的人,自私、傲慢、不近人情……可為什麼他始終沒有明白過來呢?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他一次又一次地選擇了相信對方呢?
羅伯特接著道:“現在我能向你解釋紫藤花獎章是怎麼來的了,它是你救濟我的結果。還記得你借我的那四百五十萬嗎?”
或許是因為第一次見到羅伯特的時候,對方看起來非常需要幫助,洛希恍惚地想道。
不,不是因為這個。在第一堂實戰課上,他就見識了羅伯特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