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懸浮摩托顛簸著掠出了火海,卷起灼熱的尾焰。殺手帶著洛希行駛在前麵,鋪天蓋地的子彈如同蝗群緊緊追著他們,又被押後的醫生擋下來,摩托後方展開風障,鄧槐靈旋轉黑戒,發梢在風中狂舞。
他們是從政府炸開的電梯井中衝出來的,此前所有火力都聚集在地下,入口處僅有幾隊戰鬥仿生人據守,沒能阻攔住四人的突破,隻能緊急報告給市政中心。
花街的景象在下方疾速流過,霓虹燈版與全息櫻花被拉成一條條朦朧的速度線,騰起的火光與煙霧則成為了其間的點綴。不止神明居地上的那家風俗店,整條花街、乃至整個歌舞伎町正在被暴力焚毀,遙遠的哭聲飄蕩在夜色中。
“移花行動”接近尾聲,從今夜起,多家黑道社團共分歌舞伎町的局麵將不複存在,所有藏匿性愛仿生人、男女妓、皮條客的蜂巢都受到了清洗,等待定罪的嫌疑人被成批送往警局,街頭巷尾流動著紅藍交織的燈光。
歌舞伎町上空,臉敷白粉的藝伎頭顱轉動著,全息影像費解地打量這一切;幾秒後,電路崩潰了,大樓自下而上地熄滅,連同樓頂藝伎的影像一起閃爍了下,消失在炮火連天的黑夜。
燈光一片接一片地消失,是準備攻樓的STF切斷了電源。各處展開激烈槍戰,皆未持續很久,槍聲便漸漸地弱了下去,偶爾會有一陣反撲,卻不過是垂死掙紮。
“真可惜,以後色情業也要被政府壟斷了。”殺手一邊駕駛著摩托,一邊望著地麵歎惋地說,“這裡可是塞西娜為數不多的人間天堂。”
“你很常來嗎?”醫生問。
“不錯,我是常客。”殺手挑起眉毛,“有什麼意見?”
“我剛看到新聞,上萬公民聚集在歌舞伎町邊緣遊行,”醫生反應平淡地岔開話題,“說這是非法行動。但耐人尋味的是,一向控製欲極強的羅伯特沒有遣散他們,也沒有操縱媒體發聲。”
殺手果然輕易地轉移了注意力:“哦,這人又在打什麼算盤?該不會是熬得太晚睡著了吧,要不就是在和他美豔的秘書調情,壓根沒注意到有人抗議。”
“你不如猜測他斷網了更靠譜。”醫生用冷漠的語氣開了一個玩笑,“顯然,市政中心出現了某種意外,讓羅伯特·迪蘭無暇顧及遊行的人群。”
“二位就沒有發現,針對我們的攻勢停止了嗎?”一直沉默的鄧槐靈突然開口,“從離開神明居算起,我們受到的有效攻擊就隻有入口處的那幾隊仿生人。陳維發給殺手和我的郵件,羅伯特也能追蹤到,他明知我們要去給洛希手術,不可能不在半路阻擊。”
“這麼說來,羅伯特真的斷網了?”殺手先是愣了片刻,然後咂摸兩下,回過味來,“不對——為什麼要說‘我們’?這麼聽起來好像你跟我們站一邊似的。”
鄧槐靈理所應當地說:“我不知道‘術’接納新成員的標準,但是我想,作為領袖的家屬,我應該有資格陪他前往二區吧?”
“……你的家屬大概不會同意。”殺手咕噥著,瞟了眼背後趴著的洛希。那人被高空的冷風吹得瑟瑟發抖,虛弱地抵住了他的肩膀,卻還是在聽見鄧槐靈的話時,微微搖了搖頭。
他們一路順利地駛入繁華區,靠近了診所處在的那棟大廈,沒有受到任何妨礙。繁華區依舊喧鬨而安適,在發光版的環繞下,那些商業大樓與富人們的住宅林立在“籬牆”內,和混亂的歌舞伎町仿佛是兩個世界。
“我現在相信羅伯特斷網了。”醫生按開了診所的密碼鎖,“否則無法解釋他還沒采取行動的原因。”
“是吧?這下我們都不用啟動應急預案,專心做手術就好。”殺手聳了聳肩,跟在醫生身後。
最後走進診所的是扶著洛希的鄧槐靈,聞言饒有興趣地問道:“什麼應急預案?”
“兩顆五千噸TNT當量的核彈,藏在這堵牆後麵,”殺手隨意彈了下牆壁,“應該能把繁華區炸上天吧。原本的計劃是政府一旦動手,就用這個作為條件,派醫生去跟羅伯特談判,拖延到手術完成為止。”
“我知道你們為什麼把診所建在市政中心對麵了,”鄧槐靈笑言,“瘋子。”
“彼此彼此。”殺手說完這句就轉身進了更衣室。鄧槐靈環顧四周,瞥見旁邊有張沙發,便攬著洛希的腰,將對方小心放在了沙發上。
洛希臉色異常蒼白,長睫痛苦地闔著,發絲淩亂地垂在毫無血色的唇角,右手掩在袖子裡。程序與人類的情感交替控製著洛希的意識,讓鄧槐靈分不清麵前的究竟是誰,隻好安慰性地撫摸著對方的長發。
“冷……”洛希一碰到軟墊便蜷了起來,肩膀輕顫。
“冷嗎?”鄧槐靈脫下了血跡斑斑的風衣,裹住對方說,“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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