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除了等待談判專家到達現場,還有什麼備選方案?”鄧槐靈瞥了一眼倒計時,還剩十七分鐘。

被挾持的女人開始不斷哀求,她的女兒見狀,捂著嘴尖聲哭叫起來,引得現場騷動。這加重了傑森煩躁的情緒,他抓牢了那個女人,槍口抵得更緊,臉上布滿汗水和噴泉水珠,在紅藍燈下閃閃發亮。

“警察一直在嘗試和傑森交流,但他始終拒絕,滿心都在等死。並且警方一接近,他就會變得狂躁不安,為免傷害到人質,我們暫時保持距離。”高崎悠矢也往那個方向看了眼,“我會試著和他談談,假如沒有效果,或是談判專家來不了,隻能被迫放棄人質。”

鄧槐靈清楚“放棄”意味著什麼。高崎的態度很明確了,仿佛認為事態已沒有逆轉的可能,一旦倒計時趨近尾聲,警方就會不顧人質安危,下令槍殺傑森。

反正拆彈小組隨時就位,這也是高崎手中穩固的底牌,所以才有餘暇和他交流情況。

“不能這麼做。”鄧槐靈看著哭喊的小女孩,不假思索地說。

他馬上意識到說錯話了,因為高崎表現出了被冒犯的神情,雖然不甚明顯。這裡的最高指揮權屬於高崎悠矢,他是外來者,對方隻是出於尊重告訴了他相關信息而已。

“對不起,是我心急了。”鄧槐靈表示抱歉,“我的意思是,能否讓我代替談判專家,和傑森談一談?”

高崎有些猶豫:“可是……”

“目前似乎沒有彆的方案了。”鄧槐靈指出,“最壞的結局,是人質死在傑森手上,我的方案也不會帶來更加糟糕的結果。而且是我拿回了瑪麗·埃利斯的記憶泵,這裡沒人比我更了解他們的過往。”

“好吧。”高崎沉吟良久,下了決定,“其實上一次案件你給了我們很大幫助,我願意相信你,鄧先生。但是你需要戴上耳機,我會在通訊頻道隨時調控你的行動,通知退場時,你和仿生人必須服從。”

他詢問似的看著鄧槐靈,“如果沒有異議的話,可以開始你的行動了。”

“沒有異議。”鄧槐靈攤開手,讓警員為自己和Rosie連上耳機,走上前去。

深夜的狂風獵獵吹過他們的衣擺,鄧槐靈和Rosie不疾不徐地走近了水池,直到周圍警察們的聲音消失,噴泉運轉發出的水聲完全包裹了他們。一陣水汽撲麵而來,已經靠得太近了。

“彆過來。”傑森厲聲警告。然而鄧槐靈看得出對方是色厲內荏,牙齒打著戰,連手槍都沒能拿穩。

“握畫筆的手怎麼能拿武器?”他戲謔地說,忽視了傑森的警告,又上前一步,“你可不擅長玩這個,畫家。”

“你再靠近我就打爆她的頭。”傑森·埃利斯沙啞地說,手指壓著扳機,卻還在顫抖,“他們派你來談判?我不會接受任何談判的……我隻想死,順便拉這座大廈裡的所有人下地獄。”

“隻是像朋友間那樣聊聊,你不是也在等炸彈爆炸麼?”鄧槐靈停下腳步,雙手懶散地插在口袋裡,“雖然你不認識我,但我卻對你很熟悉了,傑森·埃利斯。在瑪麗的記憶之海,我見過你很多麵,可以算得上是老朋友了吧。”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傑森臉上的表情,在談到瑪麗這個單詞的時候,對方的眼睛不自然地眨動,仿佛一簇火光燃起,照亮了傑森死水般的眼神。

“你看過瑪麗的記憶?”傑森大聲問,“你知道我們的事?”

鄧槐靈笑了一下:“是的,還包括很多你一無所知的事。想知道瑪麗對你的看法嗎?”

他循循善誘,引導著關於瑪麗的對話,傑森的神色果然開始動搖。症結就在這裡了,鄧槐靈想,傑森殺了瑪麗·埃利斯、劫持人質,是由愛生恨,隻要讓對方相信瑪麗對他矢誌不渝,這些恨意都會消散。

耳機裡傳來高崎悠矢的提醒:“距離設定的爆炸時間還有十二分鐘,待到剩餘三分鐘時將強製執行備選方案,請注意時間。”

“不……她是個騙子。”傑森翕動著嘴唇,呆滯地搖了搖頭,剛剛被點亮的眼神又黯淡下來,“仿生人,隻會用程序編造的巧言令色騙人,它們根本沒有感情。”

“我以前就被騙了,”他忽地激動起來,語調拔高,“我差點就被騙了,以為她真的愛我!但那隻是程序的設定,誰會愛上一個窮酸的畫家?她獲得自由身份之後就跑了,就因為我不再是她的管理員,她羞辱我,嘲笑我是癡心妄想!”

鄧槐靈說:“這並不是事情的原貌——”

“你在想些什麼我都知道,無非打算編造另一個謊言騙我,建議我收手。塞西娜的警方就是這樣愚蠢而下作,我不會相信的。”傑森打斷了他,同時謹慎地把自己隱藏在人質之後。

“欺騙你的並不是我,而是‘術’。”鄧槐靈語調平靜,“你被利用了。”

傑森沉默了一瞬,說:“我沒有被利用,這就是我真心實意要做的事情。‘術’隻是啟發了我,他們說……”

“他們說這幢大廈底樓是的仿生人專賣店,而仿生人都是騙子,所以你打算毀掉這裡,對吧?”鄧槐靈挑了挑眉,“我猜得沒錯的話,他們給你灌輸了諸如此類的強盜邏輯。”

頻道內高崎悠矢恍然大悟,他從沒有往這方麵想過,關於“術”為什麼選擇了購物中心,傑森又是怎樣被說服的。

鄧槐靈繼續道:“我在記憶之海中認識的那個傑森·埃利斯,可不是這麼‘愚蠢而下作’的。我不認同你做的許多事,但說實話,當你在畫廊門口發表那一通言論的時候——儘管沒有人聽,那一刻我真正地欣賞你。

“如果你擔心仿生人帶來的革命,憂慮全人類的生死存亡,為什麼就對你懷裡這位無辜的女士、對大廈裡所有人視若無睹?是仇恨蒙蔽了你的理智?還是你本就不配擁有那麼遠大的憂慮,是個徹頭徹尾的自私的人?”

鄧槐靈譏諷地說,隨著他發問,傑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