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利亞是不可能老老實實地待在屋子裡的, 他很清楚如果一個道理——如果不勇敢地走出舒適區,危險就會隨時在陰暗處孕育。
撞見蜜莉恩對另一位惡魔之子施暴隻是巧合, 但蜜莉恩提到的“苦痛之坑”卻引起了以利亞的注意。
實際上,即便是掌控了半個大陸的神聖教廷都對迪蒙公國的內部消息知之甚少,他們明知道迪蒙家族將卑劣視為榮耀,卻無法阻止他們的勢力在大陸上擴散。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迪蒙公國手中掌控著數種能令人煥發生機、治愈病痛的神秘藥物。
神聖教廷最開始懷疑迪蒙公國販賣的是毒品,但後來經過查證後卻發現不是,迪蒙家族掌握的藥物的確有明顯的愈療的功效。
在這個遍地災厄、滿目瘡痍的世界中, 貴族與魔法師是擁有最大權利、卻也最渴望超脫痛苦的群體,他們不是苦於病痛,就是瘋狂於汙染。
而在這些堪稱詛咒的災厄之中, 貴族與魔法師也和普通的平民沒有多大的不同,有時候再多的金錢與權勢都換不來一生的順逐。
所以,擁有那種神秘藥物的迪蒙公國能逐步成為大陸的毒瘤也是可以料想得到的結果。
就算有些貴族不願與惡魔為伍, 有時候也不得不為了家人而向現實屈膝低頭, 尋求一個解脫。
但是, 以利亞知道, 迪蒙家族的卑劣絕不僅僅隻是如此。
他曾經在數次輪回中落入斯蒂恩.迪蒙之手,走過瑞夫(Wrath暴怒)宮殿的每一寸血路。
他知道迪蒙家族有時候會向那些不願臣服的貴族領地刻意散布詛咒與災厄,再用勾兌稀釋後的藥水吊著那些求訴無門的領主,迫使他們付出一切來購買藥物。
既然負責施行這些肮臟事的是迪蒙公國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斯蒂恩.迪蒙, 那負責研製藥物的會不會是蜜莉恩.迪蒙呢?
如果能拿到藥物的配方,是否就可以摧毀迪蒙公國的罪惡統治?這個念頭在以利亞的心中一閃而過,來不及回神, 他已經跟在了那兩名侍女的身後。
被侍女押解的少女哭鬨不休, 以利亞心中卻毫無波動。若是以前的他, 恐怕會貫徹自己的騎士守則,保護弱小,為他人挺身而出。
“毫無原則的善,與愚蠢沒有兩樣。”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血與淚的教訓,以利亞才領悟了這個再淺顯不過的道理。
以利亞看見兩名侍女押解著少女穿過走廊與花園,這期間亞麻色頭發的少女反抗了無數次,甚至還一刀劃開了一名侍女的頸項。
然而,捂著脖子的侍女剛剛倒下,守在花園中的侍從便沉默不語地上前接過了押解的任務,不管少女如何掙紮,都沒能逃離米舍裡的桎梏。
“放開我,你們會後悔的,你們會後悔的——”滿頭滿臉都是侍女的鮮血,少女神情癲狂,厲聲尖叫,“我母親會殺光米舍裡的人的,識相的就快點放開我——!”
少女的威逼利誘都沒有奏效,以利亞眼睜睜地看見她被拖進了一處酷似暖房的地方,那裡宛如密閉的鐵桶,唯一的出口是一堵厚厚的石牆。
以利亞靜靜地等待著,大概十幾分鐘後,剛才進去的侍從們便步伐匆忙地跑了出來,看見同僚在自己麵前倒下時都毫無波動的臉上竟有幾分倉皇與後怕。
那裡麵有什麼呢?以利亞閉上眼睛感知了一下,靈性的擴散讓他捕捉到大量族群生命的波紋,雖然有些棘手,但並非應付不了。
以利亞掙斷了手上的枷鎖,淡漠地看著鐵石的鐐銬落在了灌木叢裡。要說輪回有什麼好處,那他不斷增長的神聖力也算是命運的饋贈品了吧。
在侍從離開之後,以利亞判斷出石牆內部並沒有人類的生命跡象。他在石牆內劃了個圈,金光凝聚在他的指尖,宛如流動的陽光。
“聖光籠罩之處,汝前行無阻。”
石門裂開了一道金色的門扉,以利亞毫不猶豫地踏入其中,身影瞬間被金色的水波吞沒。
等到以利亞再次睜開眼,眼前的場景已經是石牆的內部,蜿蜒的長廊,黯淡的燈火,還有自深處傳來的、似有若無的尖叫與哭嚎聲。
當然,以利亞沒有漏過那些隱藏在黑暗深處、更為細小微弱的聲音。
蚊蟲振翅時細碎的嗡鳴、節肢動物爬過布料的聲音,密密麻麻,鑽進人耳蝸的瞬間便激起了皮膚陣陣不適的癢意。
以利亞輕輕吐出一口氣,隨即他周身便覆蓋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寒月的新輝]——可以掩蓋他身上屬於生者的血肉氣息,將生命體征降至最低,如同被封凍而死、隱有光芒留存的新月。
以利亞朝著石廊深處走去,佇立在黑暗中的青年披了一身清冷的月光,宛如從高天之上垂雲而下的神祇,令人不禁心生敬仰。
越是深入,內部便越是廣闊,幅度向下的斜坡與台階都提醒著以利亞這類似洞穴的構造恐怕比他想象中的要深,他明智地在邊緣處止住了繼續向下的腳步。
大部分生於黑暗的生物都有一定的趨光性,以利亞沒有冒然點亮聖光,而是抬手往自己的雙眼上輕輕一抹,蒼青色的眼瞳立時便泛起了金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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