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圍觀人群已是不少, 聽見這個消息,人群中不免掀起一陣私語。
人已經死了,懸掛屍首三日就罷了, 三日後,竟還要加行車裂。
這種手段放眼古今,都是最重最殘忍的一回。
說實話,在場眾人, 沒幾個人理解國師話中周相的那些罪行。
他們隻知道,周相最是為百姓考慮, 平日裡也總會幫扶弱小,早就成了百姓心中的一代明相, 現下卻在皇權爭鬥中落個這樣的下場, 難免叫人唏噓。
“哎, 今早我還聽相府的廚娘說,周相的小青梅回來了,大約這兩日便要成婚呢,誰想到……”
“唉, 周相都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這長安, 怕是也待不下去了……”
“嗯?剛剛咱們身邊不是站了個小姑娘,還哭得稀裡嘩啦的,人呢?”
有個漢子突然想起來這麼一節, 這就問身邊人道。
“跑了吧,小姑娘哪見得這種場麵。”
“嘶……我怎麼覺得, 剛好像是被人拉走了……”
“你放開我!”
離承天門不遠的一處暗巷中, 燎鴦被人拎著後衣領丟了進去。
她哭花了一張小臉, 等看清抓她的人是誰, 眼淚又大顆大顆地滾落了下來:
“主人……主人你幫幫周野望!!”
“你長本事了?”
魔尊卻沒有理會她的話,他氣急反笑,將手高高抬起似是想打她,但最終他還是蜷起手指,一甩袍袖,收回了手:
“本尊說過,若你回到長安,後果自負。想送死本尊也不攔你,龍骨交出來,想去哪裡,隨意。”
“我……”
燎鴦也知道,這次的禍都是她闖出來的。
她抹了把眼淚,直接跪在了魔尊身前,懇求道:
“對不起主人,對不起……你救救周野望好不好,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我把龍骨給你,我去死也行。你能不能救救周野望,他不該死的啊!!!”
燎鴦這副模樣、這番話,似是讓魔尊想起了什麼。
他目裡顏色愈發猩紅,藏在袖下的手也有些微顫抖。
“可他已經死了!他因為你死了!!”
魔尊對於這件事的反應格外激烈,他聲嘶力竭地告訴燎鴦這個殘忍的事實,驀地,他突然笑了:
“我告訴你寧桑想做什麼。他從始至終都要你身上的龍骨。把周野望吊在城門三日是為了釣你,三日後行車裂,是要撕裂他的屍身和魂魄,把他的魂封印在承天門,永遠無法消散,就那樣日複一日待在自己的死地,一遍一遍感受那種痛苦。如何?我要是你,我現在就去死,多少還能做一對死鴛鴦。”
說到這,魔尊突然笑了起來。
他背靠著牆緩緩坐了下來,雙手捂著耳朵,像是很痛苦的樣子,但笑聲不絕,滿是瘋癲模樣。
魔尊剛剛那番話把燎鴦嚇到了。
她原本憋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這些年來,她一直很聽主人的話。
她就任性了一次,就這麼一次,得到的教訓便如此慘痛。
她抬手抹著眼淚,知道主人狀態不好,還給他設了一個守護結界。
過了一會兒,天際劃過一道青碧色流光,小巷子中這便多了一人。
一身墨色衣裳的男子扶起魔尊,問:
“主人,長安城外接應的人……”
“不用接應了。”魔尊瞥了燎鴦一眼:
“人已經死了。”
說罷,他推開身邊的人,自己走出了暗巷。
燎鴦看著他的背影,愣了一下,隨後,在黑衣男子要跟上去時,她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哽咽著問道:
“霧青哥,這是怎麼了,你們要接應誰?”
霧青微微抿唇,想了想,還是答道:
“主人算到人族國運有變,原本想接他出城再做打算,但……”
“出城?”燎鴦愣了一下。
“妖不可在長安以及皇城中傷人,否則,自有天罰。”
霧青隻簡短解釋道。
而聽了他的話,燎鴦才想明白自己是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寧桑的目標一開始就是她,如果她一直不出現,寧桑不會在今天就對周野望動手,如此一來,主人便有足夠的時間把周野望接出去。
但她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她自己為把氣息掩藏得很好,其實早就被寧桑發現了。
周野望的死是誘她入陷阱的餌,如果不是主人及時把她拉走,她怕是剛才就衝上去和寧桑拚命了,最終的結果多半是又讓龍骨落在了彆人手裡。
所以,周野望是因她而死的。
甚至,如果從一開始就沒有她,周野望會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書生,他還是那個年輕有為的周相,會在合適的時間成家立業,會像這世間所有的平凡人一樣過一生。
燎鴦跟著霧青離開了長安城。
她走的時候,沒敢回頭去看,但在她身後的城門上,她愛的少年早已冰涼,就那樣被懸掛在城門上。
那天,燎鴦用周野望的血,明白了一個道理。
有些感情,如果隻會帶來不幸,還不如讓它一開始就埋葬在塵土裡。
重要的東西,其實從來不是兩個人是否能在一起。比起那時少年少女在月光下青澀的許諾,她更想周野望好好活著,即使是在沒有她的世界。
後來,三日之後,周野望的屍首被處以車裂之刑。
正如魔尊所說,周野望的魂魄和屍身一同被撕裂,魂被封印在承天門,永遠無法消散。
寧桑在承天門等了很久,沒有等來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