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九嬰(1 / 1)

鐘離長思知道,自己已經徹底淪陷了。作為鐘離氏族的長女,她考慮的從來都不是自己,在她小的時候,父親就告訴過她,鐘離氏的每一個人來到這個世上是有使命的,除暴安良,捍衛百姓,隨時都要做好犧牲的準備。這是神給的指示,是不可違逆的。當時女子多柔弱,所以她從來沒有將自己當成尋常女子。直到遇上白澤,她時常會想象未來的自己嫁為人婦,相夫教子的樣子。她覺得自己瘋了,她希望能夠有人聽她訴說衷腸,卻又害怕被人笑話,尤其是阿媚,她總是說自己重色輕友。所以,長思唯一的一個傾聽者就是九嬰。她照舊帶了些吃食來帶山洞看往九嬰。短短半年的時間,當初羸弱不堪的小獸已經長大了許多。甚至在他站起時,比長思還要高出幾個頭。九嬰是異獸,應該是會說話的,但或許因從小受儘欺淩,他的膽子很小,鐘離長思從未聽他開過口。九嬰不相信任何人,卻十分粘鐘離長思,對她來說,鐘離長思不僅僅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他唯一的親人。鐘離長思走進山洞,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坐下,九嬰立即鑽了出來,蛇身蜷縮成一個圈子,九個頭輕輕地放在長思的腿上。他像一個孩子粘著自己的母親一般,溫順乖巧。“九嬰,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嗎?見到他時心跳加速,不見時卻又覺得心裡空空的。你說,白澤也是這樣的嗎?”長思輕輕地撫摸著九嬰的脖子,微仰著頭,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哎,父親對我嚴厲,弟弟鐘離南更是性子冷淡,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寂寞。可惜父親不讓我和異獸走得太近,如果你也是人類該有多好,這樣我就可以將你帶回鐘離府,每日每夜陪我說話。”鐘離長思將食物放在手心中,九嬰蹭著小腦袋吃著。它吃得很慢,有時在不經意間會用舌頭舔舐著長思的手心,癢癢的,逗得長思直笑不停。縱使吃得再慢,也總有吃完的時候。鐘離長思留下她對白澤的滿腔思念後便離開了。九嬰靜靜地目送長思離開,在長思的身影完全消失的那一瞬間,他溫順的臉在瞬間變得陰惻惻的,他如龍一般躍起,身形迅速大了幾倍,他在洞中狂嘯,整個山洞如同要崩塌一般顫動。“鐘離長思……長思……”他突然張口說話了,聲音低沉,如鬼魅般陰邪可怖,他將壓抑了許久的脾性在瞬間爆發,“我一定會變成人,我要娶你為妻!”也正是從這一日開始,清水鎮的和平被打破了。隔三差五便有人家的嬰童無故消失;上山砍柴的樵夫一一失蹤;一時之間,人心惶惶,惶恐不安。有人在山腳發現支離破碎的人骨痕跡,那可怕的姿態一看便知不是人為造成。所以,鎮上很快傳出異獸以人為食的消息。人獸和睦的狀態被打斷,異獸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而身懷異能的異獸怎麼願意憑白受這樣的委屈,他們奮起反抗,見人就打。這樣的局勢形成,鐘離家族與白澤更是忙壞了。可人獸兩族的矛盾從清水鎮爆發,以極快地速度蔓延出去。異獸被趕至深山中生活,就連諸犍也不得不去了山中當起了攔路打劫的山大王。白澤是異獸的事情一直無人知曉,原本準備去鐘離家提親之事也不得不延遲。他們的力量單薄,縱使已經是不留餘力,但人獸兩族依舊是爆發了戰爭。這一戰,雙方損失慘重,處處屍橫遍野。本如世外桃源般的清水鎮成為了人間地獄,成百上千的怨靈集聚在半空之上,遮陽避日。空氣中迷茫著腐屍的臭味,到處怨聲載道,隨處都可以聽到婦女孩童的哭聲。這段回憶太過刻骨銘心,就連一向沒心沒肺的諸犍也陰著一張臉,暗暗歎息。秦淼淼整個人都已經沉浸在這段故事之中,雖然她沒有親身經曆,但單單聽諸犍的描述,她也覺得自己的心如同被一塊不透氣的布僅僅蒙住,十分難受。“後來呢!”諸犍深深地吐了口氣,待情緒穩定下來,他才繼續說道:“後來,有一個自稱自來蓬萊仙島的無塵仙人出現了。他找到了白澤哥,告訴他這場戰爭隻有他可以平息。白澤哥是天選之人,他的出生就是為了維護人獸兩族的和平。白澤哥為了黎明百姓,放棄了自己的心,也放棄了長思姐,雖然在無塵仙人的點化之下,他成為了獸神,也擁有了神的法力,可他卻沒有了七情六欲,也將長思姐忘了個一乾二淨。白澤哥聯合鐘離氏族的幾大長老殺死了這場戰爭的始作俑者九嬰,並且重建人間,之後,他便跟隨無塵仙人去了仙島。大概過了一百來年吧,他回來了,哪裡有妖獸作惡,哪裡就有他的存在。一萬年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一次偶然的機會,白澤哥在無塵仙人的幻明寶鏡中看到了自己與長思姐的過去,從此便找到了你,之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這段故事很長,對於生長在和平年代的秦淼淼來說更是有著極深的感觸,她半垂著眼皮,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回想起這大半年間與白澤相處過的許多細節,她嘲笑過他的執著,也因他的執著感動過,而現在,知曉了他們過去的點點滴滴後,她竟覺得自己十分理解白大仙。鐘離長思,如此這般的一個奇女子,巾幗豪傑,柔情如水。在白大仙走後,她的一生恐怕也隻剩下“長思”了吧。“獸神降世,承萬萬人之苦,曆萬萬人之劫,致萬萬人之為生;凡善人者可長壽,凡善獸者可成人。”秦淼淼口中念念有詞,將這句話反反複複念了許多遍。諸犍所講述的不過是他所知曉的,簡簡單單的一句“獸神降世”,白大仙又該吃了多少苦呢?“哎,太淒慘了!”南海蝴蝶認真地聽完了整個故事,深深地感慨著,“那個叫做九嬰的家夥實在太不是人了,為了一己之私,居然引起了人獸兩族的矛盾,多少人都被他害死了!太壞了太壞了”“就是!九嬰為了能夠變成人,用剛出生的嬰兒當糧食,為了讓自己變得強大,又吸了不少青年男子的精氣。他如願以償成變成了人形以後,集結各路妖獸為非作歹,不知道做了多少壞事!”諸犍喝了口水潤潤了乾澀的喉嚨,一口水剛咽下,他又激動地指了指秦淼淼,“知道為什麼我那麼討厭那個艾鈺軒嗎?因為他和九嬰長得一模一樣,我估計,他就是妖獸九嬰的轉世!”“什麼?”南海蝴蝶詫異地叫出了聲,“真沒有想到我哥在幾輩子前居然是這麼壞的獸,簡直就是丟了我們異獸的臉。還好現在的他不壞,不然本寶寶都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了!”南海蝴蝶的反應激烈,而秦淼淼卻顯得淡定多了。她的腦中回想起艾學長和她說過的野獸與紅衣女子的故事,又憶起白大仙曾經和她說過的一句話。“艾鈺軒,在萬年前就是為禍人間的妖獸。”仿佛一切都在瞬間明了了……一切世事皆有因果,白大仙如此,艾學長也是如此。緣來緣去,又有什麼是算得清的呢?她歎了口氣,倚在沙發上閉上雙眼。白澤將她的每一絲神情,每一個動作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中。若不是在心裡有這樣一個執念存在,鐘離長思對他而言也不過是故事中的人物吧。秦淼淼與她雖然是同一個轉生,但她們二人截然不同。鐘離長思英姿颯爽,時而冷豔如冰,時而溫柔似水;秦淼淼與她相比,少了些英氣,但卻情感細膩,她自卑,卻很愛自己,她努力,卻又極愛自由。她終究不是鐘離長思,也不是用儘青春等待他的那個人,更不是他欠了一生的那個人……他本覺得是秦淼淼未看清他們的萬年情緣,所以特意製造了她與公玉瓊媚的偶遇,可現在他突然發現,其實一直看不清的那個人是自己!白澤的眸中閃過一抹哀傷,他默默地轉過身,將那張長得與鐘離長思一模一樣的臉隔絕在身後。雖然同處在一個屋簷底下,但他們兩個人卻似乎徘徊在自己給自己設置下的結界之中不肯出來。